吾誰與歸 作品

第六百六十三章 誰在乎你吃了幾碗粉?!(第2頁)

    勤勉是為了大明再興,現在是南(休)巡(假)時刻。

    “臣遵旨。”張居正也沒貼浮票,南巡籌備一年,權力的界限明確的很,張居正不在文華殿,決計不會在除需要陛下親自處理的任何奏疏上貼浮票。

    讓賤儒們更加絕望的就是,他們寄希望的明君聖主,不管他們了。

    “陛下,出了點狀況,有人哭駕。”馮保面色凝重的說道。

    哭駕,是南巡路上的另外一個傳統節目,歷史悠久,從秦始皇巡視天下就已經有了。

    之所以說是節目,就是有人安排了這些喊冤的人,跑到皇帝大駕前哭訴自己的冤情,很多時候都是地方官員為了滿足出巡皇帝那旺盛的正義心,專門準備一些不是很嚴重的冤案,讓皇帝伸張正義。

    哭駕為皇帝提供足夠的情緒價值,而且大多數情況,都是地方官員,用小錯掩蓋大錯,主動暴露一些小問題,讓出巡的皇帝看不清楚地方真正的矛盾。

    把水攪渾,也是賤儒慣用伎倆。

    “真的假的?”朱翊鈞坐在了太師椅上,詢問馮保這個老戲骨,這哭駕的真偽,作為影帝,馮保完全可以分辨出來。

    “真的,是京城西土城來的,跑了一天一夜,這些遮奢戶跑來喊冤來了。”馮保解釋了下這次哭駕的原因,西土城遮奢戶被潞王朱翊鏐給搶了。

    一家五萬銀,不給就抄家,這混世魔王說到做到,現在西土城遮奢戶們要麼派了自己家的兒子,要麼親自來到了天津州。

    請求皇帝陛下主持公道!

    河間府知府張又新是很想進步的,大抵是為了配合皇帝旺盛的正義心,張又新安排了點冤案哭駕,本來君聖臣賢的劇本都寫好了,但是張又新安排的人,沒擠進去,哭的人太多了。

    遷徙富戶充實京畿,西土城有三千四百戶富戶,這次擺流水席的大約有七十二家,這就是三百六十萬銀。

    “這銀子送哪兒了?”朱翊鈞好奇朱翊鏐搶劫銀子的去處,朱翊鏐不缺錢,他想要什麼,只要不過分,甚至不需要李太后出面,朱翊鈞就會給,李太后的確寵溺潞王,但皇帝對潞王那也是相當的縱容。

    馮保俯首說道:“內帑。”

    “嘿這小子,還以為都搬他潞王府呢。”朱翊鈞再次露出了一個笑容。

    “殿下說,陛下從小沒缺過他的用度,缺什麼說話就是,送內帑,正好補貼開封至嘉峪關馳道的虧空。”馮保解釋了下,這樣一來,西土城遮奢戶就成了開封嘉峪關馳道的贊助商。

    雖然他們是被迫的。

    “訴求是什麼?難道是讓朕還錢?那想都不要想。”朱翊鈞嗤笑一聲說道:“朕可是大老摳,這可是他們說的,朕節儉點也被他們說的那麼難聽,什麼籠絡人心之小道耳,說朕是裝的。”

    “退錢是不可能退錢的。”

    “那倒不是。”馮保笑著說道:“他們想著,馬上要修建的開封到嘉峪關的馳道,能不能立塊碑,寫上他們的名字,如果能冠名就更好了。”

    大明第一條馳道是從西山煤局到西直門煤市口,第二條馳道是從京師過薊州到山海關,這第二條馳道是王崇古自己掏腰包修的,這條馳道名叫崇!古!馳!道!

    皇帝親筆御筆立碑銘記,王崇古恨不得一天去看八回,後來哪怕是不去了,但每年都要派人去清掃。

    錢進了貔貅的肚子,那是不可能吐出來的,而且朱翊鏐的理由極為正當,謀逆,皇帝南巡離開了京師,不哭也就罷了,還敢擺流水席,還敢請百藝?!這不是大逆之徒是什麼?

    西土城遮奢戶也不指望這筆錢能還回來,既然花了錢,討塊碑,也算是撈一點好名聲。

    “想都別想!”王崇古立刻反對,而且頗為急切的說道:“陛下,馳道一里不修,但就是想把陛下修的馳道據為己有啊,現在他們想立碑,日後他們就想幹什麼?!肯定想把馳道劃拉到自己手裡去!”

    “陛下,絕對不能立碑!”

    王崇古,頂級儒生,他一開口,就是上綱上線,一頂遮奢戶覬覦朝廷公產、祖宗基業的高帽子就扣了出去,主打一個危言聳聽。

    這番言論,直接就把張居正給氣笑了,這話,看起來極為合理,但想要把馳道劃拉到自己手裡,那得天時地利人和,而且開封到嘉峪關這段馳道,很難賺錢,劃拉到自己手裡養護嗎?

    王崇古就是為了維護自己冠名馳道立碑銘記的唯一性,這可是他最能拿得出手的功績之一。

    “依次輔所言。”朱翊鈞看著王崇古急的團團轉,也沒有故作玄虛,直接答應了下來,他解釋道:“罰款就是罰款,一釐銀都不肯捐,還讓朕給他們立碑?”

    “一概不見,統統趕走。”

    休假就是休假,他們的訴求無法滿足,朱翊鈞也懶得見,誰罰的錢,找誰說理去,去找朱翊鏐說去!

    朱翊鈞登高望遠,看向了天津州,天津州沒有城牆,原先天津衛的土坯城牆盡數拆除,京堂到天津為一條商路、山海關到天津、天津去往密州、去往濟南,一共四條商路,向著天邊而去,在加上隱隱約約在薄霧藹藹中可以看到的運河,構成了天津的交通網。

    這裡是南北貨物週轉的樞紐,同樣也是京師面對海洋的門戶,即便是初春,商隊依舊是絡繹不絕。

    整個天津州,在清晨黎明的照耀下醒了過來,商隊絡繹不絕,北方來的皮草、山參、野貨,西邊來的煤炭、毛呢、鹼面,在天津週轉後,向著南方而去,天津州外渤海灣已經開始解凍,但還不能行船。

    “四通八達。”朱翊鈞拍了拍欄杆,吐了口熱氣,二月的早晨還是很冷。

    “先生,大明百姓真的很勤勞,你看,這些商隊,怕是日夜不歇,這些貨物,都是他們雙手製作出來的,寧遠侯回來的時候,給朕帶了幾張虎皮,朕就動心起念,想自己硝制一張皮草來。”

    “沒做成,那個刮油脂的刀,朕都不會用。”朱翊鈞說起了自己不自量力的糗事。

    他本來打算親自動手硝制一張狐皮,給王夭灼做個坎肩,結果沒做出來,只好買了一張,他去到工坊,連那個刮皮草上油脂的刀,都不會用。

    油脂刮下來可以做成胰子,就是洗衣服用的,添加一點點白土洗乾淨,再加點花料還有香味兒。

    勞動人民從來不缺乏智慧,尤其是白銀變得充足,有了需求之後,各種各樣的商品開始出現。

    錢荒,的確是阻攔大明發展的一道枷鎖。

    “真好。”朱翊鈞笑的陽光燦爛,和朝陽一樣的熱烈。

    他看著清晨醒來的天津,看著來往的商隊,看著摩肩擦踵的人群,看著鱗次櫛比的街道,看著賣早食的貨郎,看著熱氣騰騰的天津包子,看著海河消凍,心情格外的舒暢。

    他記得上一次到天津觀看閱艦式,就看到了運河之上首尾相連的運煤船,那時候,朱翊鈞就那麼看了好久好久,覺得自己這些年,沒白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