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六百五十四章 把這個叫伽利略的年輕人,帶回大明吧



    有些話不是文化差異,而是文化壁壘,就像是清君側這三個字,清是動詞,君和側都是目標。

    “海軍真的不能解散,銀子不拿去投入海軍,難不成要留著做戰爭賠款?”徐璠再次重複了自己的意見,他堅決反對安東尼奧一拍腦門的決定。

    有的時候,徐璠總覺得安東尼奧做決定,就跟小孩過家家一樣,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

    真覺得護教軍這個名字不好聽,你換個名字,葡萄牙無敵艦隊都行,費利佩不會有什麼意見,因為他對葡萄牙海軍無可奈何,但海軍一旦解散,那葡萄牙就要改姓了。

    左右護教軍,並不掌控在大光明教的手裡,是馬爾庫斯代國王執掌。

    這種小國做決策,的確有點像過家家。

    比如東籲王國的莽應裡,一拍腦門,要進攻大明,在莽應龍剛剛嚥氣,莽應裡剛剛繼位,頂層建築不穩定,底層平民對長期的戰爭狀態愈加不滿的情況下,悍然發動一場需要傾盡國力、動員底層的戰爭!

    徐璠真的搞不懂莽應裡是怎麼有膽子做出這種決策的。

    大明皇帝,陛下是個十歲小孩的時候,都沒有做出這種決定,無論是平定建奴女真的古勒寨,還是抵抗土蠻汗的入侵,打的都是小規模、精兵突襲的局部戰爭,莽應裡那麼大人了,對大明進行全面戰爭,多少有點大病。

    而安東尼奧也這樣,一拍腦門,就把紅衣主教拉努喬·法爾內塞給驅逐了,葡萄牙存在普遍信仰的前提下,這驅逐紅衣主教得惹出多大的亂子來?若非徐璠急中生智,搞了個不倫不類的上位代替品大光明教出來,指不定現在葡萄牙還在打內戰呢。

    胡鬧,簡直是胡鬧。

    “那就算了。”安東尼奧思考了一下,決定不對海軍進行裁軍了,等於說宮廷秘書白死了…

    “額…”徐璠重重的吐了口濁氣,他從來沒有如此懷念大明,這個安東尼奧決定不裁軍就跟他決定裁軍一樣的隨意。

    “缺少長期封建時代的泰西就是如此,缺少在物質不豐富、錢荒的情況下,對廣大疆土進行精細化管理的經驗,你在泰西這麼多年都沒習慣嗎?”黎牙實看著徐璠氣的七竅生煙的樣子,由衷的笑了起來。

    這裡是泰西,不是大明,泰西的封建制,本質上是奴隸制,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壓根就沒有什麼精細化管理國家的經驗,開海撈到了大量的白銀,闊綽起來之後,管理更是鬆散。

    徐璠要是這一點不想明白,恐怕過不了幾年就得被氣中風,當安東尼奧是大明皇帝?陛下總是富有智慧,而且良言嘉納,對矛盾說的理解已經近乎於本能,陛下是個極為優秀的政治家,安東尼奧頂多就是個船長,僅此而已。

    “嗯?好像的確是這樣。”徐璠一愣,他發現這個黎牙實說的很有道理。

    大明根本就無法接受海外殖民地這種連羈縻都算不上的統治方式,各地總督府佔山為王,一個個都是土皇帝的做派,連本土君王的政令都是個屁,所以大明的海外拓展,十二年也就是四大總督府,元勳群島開拓,再無更多了,而且短時間內,大明對於無法實際統治的地方,也缺少興趣。

    但泰西就非常自然的接受了這種一盤散沙一樣的格局。

    “這就是政治不成熟的樣子,相反,大明就是政治太成熟了,過於成熟也不利於發展。”黎牙實頗為感慨的說道,大明過於成熟的政治,可能成為全球化進程,大航海時代的桎梏,殖民就是燒殺搶掠,大明缺少這種燒殺搶掠的合法性和正當性。

    “你們好像在罵我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好吧,我認為這是一種誇讚。”安東尼奧一攤手說道:“只要葡萄牙不落到費利佩二世手裡就行。”

    安東尼奧認為這是一種誇獎,因為他不聰明,但並不壞,他也不追求做陛下、費利佩那樣的專制君王,所以不聰明,其實就不是什麼太大的缺點了。

    “我需要從里斯本前往馬德里,面見費利佩殿下,這可能需要大光明教的一個身份,光明左使的身份。”黎牙實是個叛教者,他違背了終身不娶的誓言,現在更是直接要做大光明教的光明左使。

    泰西玩的就是身份政治,疊的馬甲越多越厲害,這也是泰西熱衷於疊馬甲、搞一堆名號的原因。

    “這很簡單,你有大明皇帝的遣泰西特使的任命,理所當然,但一個光明左使,恐怕還不能讓你在馬德里活下來。”徐璠面色凝重的說道。

    安東尼奧思考一下說道:“再給他一個外交官的身份,嗯,也可以給他一個爵位,蓬巴爾侯爵如何?”

    “國王殿下!”徐璠再次憤怒了起來,惟器與名,不可輕許,徐璠都跟安東尼奧講過很多次,不要隨便給人封爵,馬爾庫斯作為劍聖、大副,封為侯爵,理所當然,那船上的大廚你也封個侯爵出去?

    這黎牙實是西班牙人,雖然是大明皇帝派來的,但是爵位說給就能給?

    “反正他還是要回大明的,難不成黎特使要留在泰西不成?”安東尼奧頗為肯定的說道:“我相信馬爾庫斯是忠誠的,他多次出使大明,都沒有留在大明的想法,但只要親眼見過大明的繁華,就知道那是聖地。”

    “在那裡,人,才是活著的樣子,無論是對於平民還是對於貴族而言,都是如此。”

    安東尼奧不懷疑馬爾庫斯的忠誠,因為馬爾庫斯出使大明數次,都回來了,這就是最大的忠誠了。

    “當然要回去,陛下殺了特使索倫,我需要和費利佩殿下說明其中的情況,看看殿下是什麼意思,其實是阻止殿下做出什麼不明智的決策來,大明開一張罰單,西班牙就承受不住。”黎牙實頗為肯定的說道:“一張罰單,西班牙就徹底完了。”

    大明皇帝不想要做世界霸主,但大明皇帝不同意的事兒,你想做,就絕無可能做到,或者需要付出的成本極為高昂。

    就是大明皇帝認為大明應該對世界產生的影響力。

    但其實黎牙實更能深切的知道,大明皇帝的權力,已經可以影響到泰西了。

    比如一張罰單。

    也就是大明不喜歡玩憑空捏造的把戲罷了,否則藉著索倫的案子,直接上升到西班牙全國,要求西班牙支付一筆數額巨大的罰金,費利佩也只能認栽,否則大明斷絕貿易,西班牙的白銀就會失去價值。

    沒有貨物錨定的白銀,就是一堆毫無用處的金屬罷了。

    大明到馬尼拉的商人就不收黃金,導致黃金毫無價值,白銀大量流入大明。

    大明萬曆維新大思辨裡有很多很多的成果,但黎牙實很喜歡萬曆十年十一月,戶部刊登在邸報上的《鈔法錨定疏》,將鈔法的錨定辨析的非常清楚明白,他認為這是大明經濟思辨最重要的成果之一。

    鈔法需要錨定,錢法就不需要了?金銀天然不是貨幣,貨幣天然是金銀。

    購買不到貨物的金銀,它的交換價值就會下跌,貨物的價格就會上升,金銀相對實質性貶值。

    不要因為一個索倫就和大明交惡,這種奢侈的事兒,只有大明有底氣有能力這麼做,費利佩二世、西班牙都不能這麼不理智的做這種決定。

    沒別的原因,大明什麼都能生產,產量極高的同時,質量上乘,大明可以耍小脾氣是佔據了絕對的商品優勢,費利佩二世不能耍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