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語忍冬 作品

第103章 第103章(第3頁)

 裴慎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你想當的。”

 方才潮生開口第一句便來問王俸強攻沈宅一時,可見他心裡極在意此事。

 度過了險些家破人亡的危機,若還沒能生出出人頭地的心思來,沒有對權力的渴望,那便不是他裴守恂的兒子了。

 “你已然六歲,是個大人了。應當知道將你和你娘

欺凌得差點破家滅門的王俸,我卻可以輕鬆擺弄他。”

 潮生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只有擁有足夠的權勢和地位,才能不被人欺負,才能保護你自己,保護你娘。”裴慎淡淡道,“否則一個小小的浪頭打下來,足夠讓你的生活盡數傾覆。”

 潮生默然了很久,到最後也沒回答。此時門外已傳來急促地叩門聲,隨之而來的是沈瀾急切的呼喚聲。

 “潮生?你在裡面嗎?”

 沈瀾一接到六子的稟報,匆匆趕來,卻見房門緊閉,林秉忠和陳松墨候在門外一動不動。

 “裴慎也在裡頭?”沈瀾問道。

 兩人不敢欺瞞她,只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

 沈瀾蹙眉道:“方才是怎麼回事?為何潮生會生氣?竟要使人將你們趕出去。”

 陳松墨頭皮發麻,只一個勁兒的拿餘光瞥房門,恨不得房門趕緊開了,自家爺也好早些出來解圍。

 奈何林秉忠耿直,只管老實道:“方才爺對小公子說,他是小公子的生父。”

 這消息宛如一記重錘,打得沈瀾眼冒金星,頭暈目眩。

 “這個瘋子!”沈瀾驚怒之下,三步並兩步衝上去哐哐拍門。

 聽她罵自家爺,陳松墨和林秉忠對視一眼,齊齊低下頭去,恨不得就此隱身。

 沈瀾焦急叩門,卻又竭力柔下聲音喚道:“潮生,是娘,你將門開開可好?”

 雕花柏木門終於開了。

 沈瀾即刻蹲下去,只見潮生眼睛紅紅的,心知這是哭過了。

 沈瀾心疼他,只管將潮生摟在懷裡,慢慢地摩挲著他的脊背。

 潮生本來早已止住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帶著哭腔喊了聲“娘”,又緊緊摟著沈瀾脖子,任她將自己抱起來。

 沈瀾起身,狠狠瞪了眼裴慎,念著做父母的不能在孩子面前吵架,勉強忍著,只管抱著潮生往外走,邊走邊安慰他。

 裴慎頭一回見她這般溫柔,卻不是對著自己,心裡難免有幾分酸澀。本想說慈母多敗兒,卻又知道這話說出來簡直是火上澆油,便強忍住了,只跟在沈瀾身後。

 “秋鳶,請裴大人去花廳。”沈瀾冷聲道。

 裴慎原想跟著她去正房,這會兒被戳穿,心中訕訕,只好跟著秋鳶去了花廳。

 沈瀾將潮生抱進正房,又叫春鵑取了帕子給他擦淚,哄了好一會兒,潮生才止住啜泣,哭累了便睡著了。

 從始至終,潮生都沒問她,一個字都沒問。

 沈瀾明知潮生這是不想讓她為難,可心裡卻依舊堵得厲害。

 她撫了撫潮生的額頭,替他掖好被角,這才輕手輕腳闔上門。

 門一關上,沈瀾即刻沉下臉,匆匆直奔花廳。

 花廳內,裴慎正坐在柏木壼門玫瑰椅上,握著甜白釉刻花纏枝蓮盞,啜飲清香四溢的岕片茶。

 沈瀾一進花廳便見他這副閒散樣,忍不住怒意上湧,冷聲刺道:“裴大人好雅興。”

 裴慎無奈擱下茶盞:“此事本就是要戳破的,你不忍心,便由我來說。怎得如今又與我置氣?”

 沈瀾被這般顛倒黑白的話氣到發抖:“我不攔著你看望潮生,原是指望你與潮生關係稍好些,我便開口告訴他真相。再與潮生道歉,瞞了他這麼久。結果呢?你一上來便直言不諱,潮生才六歲,哪裡受得住這些。”

 這麼多年來,除卻王俸那一晚,沈瀾從未見潮生哭得這般撕心裂肺過。

 裴慎從不後悔揭破此事。他最開始是想與潮生打好關係,可沒料到潮生已對他心生牴觸,這孩子是個倔性子,若要使了懷柔的手段,那也得潮生先不牴觸才行。否則只怕越懷柔,潮生便越發懷疑他有旁的心思。別說替裴慎說好話了,只怕不在沈瀾那裡摸黑他就不錯了。

 思及此處,裴慎這才直言不諱。有了名正言順的父子關係,潮生知道自己不會害他,不會害他娘,緊接著便百般懷柔,必能將潮生的心思攏回來。

 “是我不好,你莫要生氣。”裴慎起身想去拉沈瀾的手。

 沈瀾一把甩開他,冷著臉道:“你今日在書房,到底與潮生說了什麼?”

 裴慎哪裡肯說自己對潮生以利相誘,便笑道:“不過是幾句閒話罷了。”是閒話,卻也是實話。

 可沈瀾哪裡會信,乾脆冷笑一聲:“數年不見,裴大人這敷衍人的功力倒是越發精進了。”

 裴慎這會兒正想叫她愛慕自己呢,哪裡肯被她誤會,便清清嗓子,直言道:“與他分說了些舊事,又問他想不想做太子。”

 這是什麼話?什麼叫想不想做太子?沈瀾強忍著怒意:“潮生才六歲,你與他談這些做什麼?”說罷,她冷笑道:“你莫不是拿了太子之位利誘潮生,叫他跟你走,好讓我為了潮生嫁給你?



 若說裴慎沒有這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他主要目的雖是為了與潮生正式確立父子關係,可若能摟草打兔子,那自然最好,若不行也無所謂。

 但裴慎萬萬不會承認的。

 “我怎會做出此等事來。”裴慎看著沈瀾,毫不心虛道:“我與潮生說得都是實話,無有一句虛言。你若不信,只管去問他。”

 見裴慎信誓旦旦,言之鑿鑿的樣子,沈瀾心知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便是去問潮生,除卻叫他再難過一次外,還能得出什麼呢?

 她由衷的疲憊,實在不願意與裴慎繼續牽扯下去,倦怠道:“潮生跟你還是跟我,俱由他心意。只是你待我那點心思,只管消了罷。”

 裴慎哪裡肯,他心中雖澀然,卻又笑道:“過幾日便是七夕,我帶你和潮生出去玩可好?”

 沈瀾搖搖頭。便是前塵舊怨俱勾銷又如何?好生過自己的日子不好嗎?何必繼續糾纏呢。

 “不去。”沈瀾冷聲道:“你若要出去玩,只管帶潮生去罷。”語畢,吩咐秋鳶送客。

 裴慎早已料到她會拒,便溫聲體貼道:“這宅子剛置辦下來,冰窖也無一個。如今暑熱得厲害,我一會兒便遣人送些冰來。”

 說罷,又細細叮囑她,“你本就身子不好,那冰只許擱在盆裡化了,不好入口。若要吃用,仲夏六月,皮薄紅瓤的西瓜我那裡也有好些……”

 都是些細碎瑣事,關切之意卻溢於言表。可沈瀾再不理他,只管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