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第八十五章 北人入侵, 襄州離臨安最近，即便知府派人鎮壓，也壓不住, 百姓猶如洪潮擠在城門前, 勢要破城門出去逃生。 趙炎在哄吵中被拉上了城牆，望著底下密密麻麻，拖家帶口, 甚至卷著被褥揹著鍋碗瓢盆;百姓, 也不用王荊再押著他，自己抬腳站在了最高處。 他在瑞安王府;身份卑微，兒時曾因被兄長嘲笑, “奴婢之子也有資格拿起聖賢書, 簡直是笑話。”之後他便再也不想讀書, 成了臨安城內混吃混喝;紈絝, 別說這天下, 朝廷上;一切大小事, 都離他太遠, 他夠不著, 也不想夠。 就連他小郡王;名聲, 都是靠著拍皇帝;馬屁, 才得以穩住。 如今走了這麼一趟，看盡了天下蒼生;苦難，邢風說得沒錯, 奴婢之子又如何, 他生在南國, 便是南國子民。 眼下;亂世他不能不管。 他沒讀什麼書, 也沒什麼口才, 一開口便打了一個結，轉過頭心虛地掃了一眼芸娘，又看向身後;邢風，“本王該說什麼？” 邢風衝他一笑，“郡王由心而發便可，真誠最可貴。” 趙炎斟酌了片刻，回頭衝底下;人群，吼了一嗓子，“大夥兒安靜一下。” 底下;人依舊一團亂，完全沒聽他說話，趙炎抓了一把腦袋，“安靜，安靜，你們聽說我，就兩句話......” 芸娘看向王荊，王荊吹了一聲號角，底下;人終於收了聲兒。 趙炎被這一閃，腦子裡剛想;詞兒，沒了影蹤，情急之下，也只剩下真情實意，衝底下;人高聲道，“我是臨安瑞安王府;郡王趙炎，北人這些人漲勢欺壓我南國，取我南國;血汗之財，辱我南國尊嚴，來我南人;地盤胡作非為，強搶民女，倒賣我南國婦孺，今日天狼更是揮軍浸我南國，新仇舊恨，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北人有鐵騎，我南國有熱血愛國;兒郎，有臨危不懼;女郎，巾......” 趙炎卡了一下。 邢風湊上去，提醒，“巾幗不讓鬚眉。” “巾幗不讓鬚眉，我們要讓北人知道，南人不是任人宰割;羔羊，我們也有利爪，今日我得聖意先前來支援江陵，南人不可侵，江陵知府必定會全力抵禦外敵，還有我身後;......”趙炎回頭望了一眼王荊手裡;旗子，“裴......”怎麼是裴，趙炎錯愕了一瞬，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硬著頭皮道，“裴國公府，裴家軍，增援我江陵。” “裴家？哪個裴家？”底下;人開始議論了起來。 “還能有哪個裴家，沒聽說嗎，是聖上旨意，定是臨安;裴國公府。” “臨安裴家，當年是鎮守一方;霸主，他們要是來，那咱們有救了......” 人到絕望時，最需要;便是希望，哪怕一點，都能打起精神來。 楊悠混在人群中，及時煽動，“說得對，我們不能放棄，自打出生我便身在江陵，落葉歸根，我哪兒也不去，誰要想入侵，這條命豁出去，拼死一搏。” 在場;人，哪個不是江陵土生土長;，誰又想離開。 百姓;聲音漸漸地冒了出來，“北人是什麼樣，大夥兒這些年都見識過了，咱們是等著他們虐殺，還是舉起手裡;刀，就算是死，也要在他們身上戳出一個窟窿。” “對，聖上既然來了聖旨，定不會不管咱們，且還有裴家軍在，只要守住江陵，定能趕走北人。” “咱們不逃了！逃能逃到哪兒去，家國一滅，豈能有我等安身之地，屍骨埋在他鄉，死後魂魄都回不來！” 邢風讓趙炎真誠，沒讓他撒謊，更沒讓他亂傳聖旨。 見此陣勢，他身後;小廝臉色都嚇白了，“郡王使不得啊，假傳聖旨，誅九族啊。” 趙炎聽著底下;百姓回應，正在氣勢上，一臉正氣，回頭豪邁地道，“我瑞安王府;百來口人命，換取南國百姓幾千上萬，乃至整個南國，不值當？” 值不值當，得等刀子架在他脖子上才知道，這時候他倒不怕被王爺打斷腿了，小廝腿都開始打顫。 橫豎都是誅九族，趙炎一不做二不休，回頭對芸娘一笑，“嫂子放心，你，你這些人，都是我指使;，我同裴兄立過誓言，兄弟;媳婦兒就是我......一日兄弟，終身情誼，不求生前同床，只求死後同......”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還是別說了，及時收住，“那個，總之，嫂子，今日所有;罪，我來背。” 他沒問芸娘，這些人是從哪兒來;，聽王荊叫他小姐，心頭多少也明白。 聖上不作為，蒼天之苦，總有人不甘願等死，戰事一起來，恐怕不只是王家，其他地方也陸續有人起義。 自從裴安相識，他幾乎都是被護;那個，兒時被人欺負，次次都是裴安替他出頭，揪住對方;領口，提到他跟前，要他盡數還回去，那些年，他之所以能在臨安城內挺直腰桿子，是裴安給他;勇氣，這麼多年，他一次也沒彰顯過自己;本事，這回終於有機會了。 趙炎想到這兒，周身都是勁，緊捏了一下拳頭，暗自道，“裴兄，嫂子在這兒，我一定替你保護好。” 今非昔比，如今;聖上怕也活不了多久，芸娘也沒推辭，抱拳道，“多謝郡王。” 有了‘聖旨’在，一切都好辦，芸娘光明正大地帶著王荊兩千兵馬，午後便出了城門。 趙炎和邢風一道，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趕往襄州。 芸娘同王荊、楊悠走在前面，小小;身影騎在馬背上，脊樑挺得筆直，臉上;堅毅，已同往日完全不同。 那個躲在院牆內，擔心著日後出來，沒人同她說話;小娘子，已

離他越來越遠，遠到她自己恐怕都忘記了，唯還留在他心頭，遲遲無法釋懷。 她說他不欠他，實則錯了。 他欠她太多了。 曾對她許下;諾言，他一句也沒實現。 來了江陵之後，他第一眼見她，是她從府外歸來，他本想迎上去，卻見她揚起唇角，朝著跟前;長廊望了過去。 長廊上，裴安正提著燈籠。 郎情妾意，夫妻和睦，如今她幸福美滿，他沒有任何說服自己;理由，去打擾。 今日臨走時，她同知府說;那句，“我替我夫君裴安，請求征戰。”他也聽到了。 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羨慕、嫉妒都有。 他不是聖人，也會去想，若是當初自己不懼威脅，沒有同她退婚，她嫁給了自己，是不是也會這般維護於他。 答案是肯定;。 她會。 他知道她;好，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他錯過了，越往回想，心口;悔意和對自己;痛恨便越深。 此時再看她騎在馬背上，更多;似乎是心疼。 他承認，當初上了江陵;船隻，之所以沒下來，並非是因趙炎;蠱惑，而是自己也存了私心，想跟過來，為她而來。 他想要護她安穩，但她已不需要他;保護，自己長出了一身盔甲，有了她想要保護;人。 酸澀之意，溢出喉嚨，如今大抵能做;，也只有默默地守護，去彌補曾經對她;食言。 趙炎注意邢風好久了，見他目光一直看著芸娘，忍不住湊過去提醒道，“邢大人，她是我嫂子，眼神兒收斂些。” 邢風沒搭理他，但目光到底是收了回來。 “邢大人放心，等回到臨安，什麼樣;小娘子沒有，到時我能給你介紹一堆，不過咱們有一說一，你要想繼續找嫂子這樣;，還是趁早打消了念頭，別到頭來，一輩子都娶不到媳婦，人要懂得看清形勢，咱退而求其次，別跟自己過不去......” 邢風:...... 他閉嘴沒人當他啞巴。 — 兩千士兵，都是鐵騎，到了第二日，已經走了一半;路程，原地紮營歇息時，邢風才同芸娘打上正面。 她依舊喚他，“邢哥哥。” 為了這麼一聲，彷佛一切都值得了，邢風溫和地一笑，旁;沒有去問，只關心了一句，“累嗎。” 芸娘搖頭。 沿路過來，四處都是逃難;流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戰事一起，頭一個遭殃;便是百姓。 芸娘看著跟前逃命;人群，上至七老八十，下至啼哭;嬰孩，怕是早已家破人亡，她如今起碼還能完整光鮮地站在這兒，她有什麼可累;，唯有心中生出了掛記，不知此路前去會如何，會不會也像這些人一般，一家人亡命天涯，從此夫妻再也不能團聚。 算日子，他應該出了江陵地界。 從江陵出來，芸娘便換上了男裝，髮絲豎起來，戴上了發冠，儼然一個假小子，這番打扮倒是多了一些颯意，一眼瞟過去，突然看出了幾分二夫人;影子。 見她目光呆滯，神色露出悵然，邢風吸了一口氣，肋下一塊隱隱作痛，“寧寧長大了。” 人怎可能不長大。 要是可以，芸娘倒不像要這樣;成長，從前關在院子裡，什麼都不用想，嫁給裴安，萬事有他頂著，她什麼都不用考慮。 若是此時他在這兒，定會樣樣都謀劃周全，她只需跟著他;腳步便是，可他不在了，她只能面對，倒也意外自己還有這樣;勇氣，當真敢將兵馬領向了戰場。 她不怕死，但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怕等不到他食言，自己先食了言。 她神色懨懨地耷拉著眼皮，不再看人群，轉身同邢風一笑，“邢哥哥從前便心繫天下，如今留下來禦敵，百姓定會銘記在心，感激於你。” 她說出這麼一句，他很想反駁，但已經沒了意義，他來江陵;目;，這輩子註定了只能埋在心底，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見她腳步一轉，朝著馬匹走去，邢風終究還是自戳心窩子，苦澀地說了一聲，“好好活著，他還在等你。” ‘他’說;是誰，彼此心裡都明白。 儘管他心如刀絞，但此時似乎只有這個理由，能讓她冷靜下來。 芸娘點頭，“嗯。” 她知道。 — 隊伍休整了片刻，補給好了，繼續出發。 越接近襄州，流民越多，開始相互搶奪食物，到處可見哭天撼地人百姓，儼然一副亂世之態，可想而知深受戰火;襄州，會是什麼景象。 楊悠勸說無果，便也懶得再費口舌，同芸娘交代，到了襄州之後;對策。 兩千兵馬認主，她將他們帶到襄州後，任務便完成了，接下來就由王荊帶隊上戰場，楊悠護送她去果州。 芸娘舞不動刀槍不會去戰場上添亂，但兩千兵馬在哪兒，她便在哪兒，江陵百姓尚能拿起手中;鋤頭、菜刀，捍衛自己;家人，她也能。 隊伍剛出發不久，身後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快馬加鞭，塵土都揚了起來，隊伍身方;千戶王文立馬掉轉馬頭，擋住了來人;路，高聲問，“何人？” 來人是鍾情，瞅了一眼隊伍;旗幟，問，“這裴字，可是臨安國公府裴家？” 王文道，“正是。” “那我就找對了人，屬下鍾清求見裴大人。” 芸娘遠遠見到那人打馬過來，曾在林子裡見過鍾清，幾乎一眼便認了出來，正疑惑他怎麼來了這兒，鍾清卻是一臉急切地問她，“夫人，裴大人呢。” 芸娘一愣，她記得沒錯，鍾清當初已被裴安派回了健康，這時候過來，且還不知道裴安已回臨安，必定是發生了大事，連日趕來;江陵。 事情緊急，鍾清將她請到了一邊，長話短說，“稟夫人，皇上已對堂主生疑，半月前將老夫人召到了宮中，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