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作品
第10章 楔子 北極之墟 10(第2頁)
他把一枚黑色的信封放在楚子航手裡:“忽然想到一句你們中國的古詩,送給你,‘夜深忽夢少年事,花自飄零水自流。’”
那句古詩純是雞頭鴨腳,前半句出自白居易的《琵琶行》,後半句出自李清照的《一剪梅》,卻莫名其妙地契合楚子航昨晚的夢。
他轉身走向綿綿的飛雪,竟然不是去向船的方向,而是向著嶙峋的冰山漸漸遠去。
楚子航忽然單膝跪地,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在冰上,腦海深處傳來巨大的吼聲,所見的一切都帶著色彩濃郁的暈邊。剛才一直是麥卡倫先生在說話,他接的話不過區區幾句,那並不完全是他被麥卡倫先生的語言壓住了,而是麥卡倫先生的威嚴鋪天蓋地地籠罩了他,全程控場。他在學院已經是a+的評級,戰鬥力凌駕於s級的路明非之上,跟“皇”級或者說“ss”級的源稚生也交過手,但在麥卡倫先生的面前,他雖然握住了刀柄,可竟然沒有信心把它們拔出來。
他不得不全神貫注來對抗麥卡倫先生的壓力,這時候鬆懈下來,身體立刻出了問題。他這才想起自己把藥盒遺忘在船艙裡了,趕緊強撐著起身,想要回到船艙去,症狀發作的時候他會有明顯的暴力傾向,那是龍血中的嗜血基因被活化了,留在這裡對那些普通的乘客可能很危險,而他的心裡隱隱地想跟那些拿到船票的旅客們惡戰一場——大家不用再戴著假面玩遊戲,最後還是要決勝負。
劇烈的眩暈感讓他根本站不穩,不斷地在冰面上打滑。周圍的人都扭頭看著他艱難地爬向舷梯,卻沒有人過來幫忙,眼神不知道是驚詫還是冷漠。這個時候很需要薩沙,但偏偏薩沙趁著旅客們都來冰面上散心,自己帶著團隊去了底艙檢查。關鍵時刻還是粉紅色的兔子跑了過來,瑞吉蕾芙拉開兔子腦袋上的拉鍊,露出那張白瓷般精緻的小臉,脫出上半身來,一把抱住楚子航,皺著眉頭大吼:“服務生!服務生!快來看看這個人!”
她抱住楚子航並不全是出於關心,而是看出他有失控的趨勢,在場的人裡也許有潛在的高階混血種,但她應該是有可能控制住楚子航的那個人。可這個舉動在其他人看來過於親密,女孩抱著男人倒在細雪中,對著周圍大聲地呼喊,所以反而沒有人上前幫助,有人端坐不動,有人黯然神傷,大概是覺得真情終究是錯付了,每次都被兔子女孩當成跟那個中國人鬥氣的工具。
楚子航只覺得心臟跳得像是擂鼓,想要吼叫想要撕咬的衝動就像熱潮那樣要從心臟裡流出來,這時候他看到了瑞吉蕾芙那纖細的手腕,青色的脈管微微浮凸出來,看起來竟然有“可口”這種奇怪的感覺。他控制不住地狠狠咬了上去,隨著微甜的血液進入他的喉嚨,居然有一股古怪但清新的氣味在鼻腔中瀰漫開來,他竟然瞬間平靜下來了,旋即被巨大的疲憊感籠罩了,失去了意識。
瑞吉蕾芙冷著臉揮揮手,意思是想來幫忙的人不用管了,她把楚子航放在冰面上,雙膝併攏跪坐在他身邊,任憑他咬著自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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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來的時候,楚子航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身上插滿了針頭,但看一眼藥劑瓶他就知道都是些生理鹽水和葡萄糖這種幫助穩定身體狀況的常規藥。卡塞爾學院的醫療水平都沒法治好他,這裡的船醫更不可能,連他因為什麼而犯病都查不出來,這一關他應該是靠著自己挺了下來。
學院的預警其實並沒有錯,他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他在一線工作下去了,他才24歲,卻到了要退休的時候,生活似乎總是在跟他開玩笑。
瑞吉蕾芙穿著一件波西米亞風格的裙子,雙手抱懷坐在床尾,那件裙子上印滿了燦爛的紋路,令人想到鮮花和毒藥,襯得她的皮膚更加素白清冷,完全不符合她之前的穿衣習慣,楚子航卻覺得有點眼熟,但沒有細想。麥卡倫先生知道了可能會很上心,他為這條裙子是付出了心力的,但楚子航就是這種人,就算他對某個女孩念念不忘,他記得的也只是光線在她的小屋裡呈現的丁達爾效應,和兩個人並肩坐在巨大夕陽下的摩天輪上,坐在鯨魚靜靜遊弋的水族館裡的那種“氣氛”,卻不記得她的衣品。
那枚黑色的信封就放在床頭櫃上,楚子航把它拆開,倒出一張手機大小的金屬卡,磨砂卡面上用激光雕刻著“枯朽世界樹”的紋路,背面雕刻著一枚繁複的二維碼。
“這就是去往神國的船票?”楚子航看向瑞吉蕾芙。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負責賣船票的銷售員!”瑞吉蕾芙沒好氣地說,“我只是個迎賓小姐!”
她臉上的驚訝卻說明了這就是那張價值2000萬美元的船票,聖宮醫學會對他還真是有誠意。
“喂!那麼多人在場,只有我過來照顧你!你不應該向我表示感謝麼?何況你還咬了我一口!”瑞吉蕾芙大聲說。
楚子航凝視著她那雙漂亮卻凶神惡煞的眼睛,忽然理解了麥卡倫先生的話,瑞吉蕾芙身上確實有些地方像夏彌,像朵張牙舞爪的花。她笑起來像夏彌,走路的姿勢像夏彌,連從空中墜落的樣子都像夏彌……可夏彌是耶夢加得虛構出來的人,瑞吉蕾芙卻是活生生的。
想起當年他的身體出了狀況,照顧他的人還是夏彌,她也是這種“不幹老子屁事兒但是老子就是愛來看看你你還得領情”的態度。
“謝謝……聖女殿下,或者你願意我叫你瑞吉蕾芙?”楚子航也覺得自己的語言有些笨拙。
“隨便你!在你心裡應該是‘搗蛋鬼瑞吉蕾芙’或者‘總是勾引我不成功的搗蛋鬼瑞吉蕾芙’這類的名字吧!”瑞吉蕾芙雙手枕著頭靠在床尾的圍欄上。
“我沒有覺得你在勾引我。”
“那我是閒得無聊要爬得那麼高,當著一群人的面要高臺跳水往你懷裡跳?”瑞吉蕾芙大怒,“你是無性繁殖生下來的麼?你長這麼大沒談過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