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鈞 作品

0499【禮之變】


                 今天的朝會,根本不叫朝會,整個一草臺班子。

  朱氏父子並非皇帝,諸多官員亦無職務,只是大家聚在一起開會而已。

  禮樂也沒有,因為不能亂用。

  就是父子倆來了,朱國祥高居御座之上,朱銘搬一把交椅坐在側下方,然後就有侍衛呼喊百官上殿。

  “拜見大經略,拜見大元帥!”

  張根、高景山領銜行禮,眾人跟著鞠躬作揖。

  朱國祥掃了一眼,只能看清前面兩三排,後面那些人全部淪為背景板。他開口說道:“暴宋無道,我父子遂起兵以正乾坤。今宋皇已被俘,奸臣隨趙佶奔往東南,正是天下百廢待興之時,還須仰著各位賢才共同治理……”

  或許是特殊的空間原因,朱國祥聲音不大卻傳得很遠。/

  相比起朱銘在東京殺人抄家,朱國祥就顯得溫和仁厚得多,趙宋舊臣都認為這肯定是一位賢君。

  開場白說完,就該進入正題了。

  群臣已經商量好,由一文一武一宗室做代表勸進。

  翰林學士翟汝文率先出列,他是朱銘科舉時的考官。當時力保朱銘的考官,只剩翟汝文還活著,因此身份極為特殊,可以稱得上是朱銘的座師。

  “名不正則言不順,正名須正位,請朱經略登極御宇!”翟汝文說得乾脆利落,絲毫不繞彎子。

  錢忱身為舊宋公主之子,雖然其武職屬於虛銜,但他跟朱銘私交不錯,因此作為武官代表出列:“天下不可無主,請朱經略登極御宇!”

  趙遹則是宗室代表:“朱經略可先領漢王之爵,請舊宋皇帝擇吉日禪讓。”

  先封王,再禪讓,屬於最標準的登基流程。

  “請朱經略登極御宇!”

  先前只是作揖見禮的眾人,此刻齊刷刷跪下。

  朱國祥按照寫好的劇本,問道:“吾兒是何打算?”

  朱銘說道:“父親稱王可以,稱帝也可以,但不能禪讓。”

  眾人一愣,俱皆愕然。

  在傳統觀念當中,是有“天命”存在的。

  天命認可了趙氏,因此天命歸宋,皇帝以天子的身份統治國家。改朝換代,天命轉移,禪讓就是關鍵一步新的皇帝和王朝才能擁有法統。

  翟汝文身後一個文官站出來:“改朝換代,天命轉移,不可不慎重,不可不守禮。”

  朱銘問道:“你是何人?”

  那文官說道:“舊宋起居郎胡安國。”

  “胡康侯居然也在東京。”朱銘莞爾一笑,那笑容有些詭異。

  在程朱理學的發展史上,朱熹的影響力自然最大,而胡安國則是承上啟下的關鍵人物,且其《春秋》造詣是公認的兩宋第一人。

  此人的私德完美無缺,沒有任何漏洞可供政敵攻擊,做官多年甚至沒貪過半文錢。卻是秦檜兩度拜相的推手,幫助秦檜瘋狂排除異己,被時人視作“秦黨黨魁”。

  胡安國推崇“大一統,大復仇”那一套。

  鑑於南宋初年遍地亂兵,各路將領有軍閥化的徵兆,胡安國主張加強中央集權,收攏帥臣和武將的權力,裁撤那些毫無戰鬥力的部隊。既然要收攏兵權,就暫時不能打仗,必須跟金國議和,因此胡安國跟秦檜在治國方針上達成一致。這是“大一統”。

  但與此同時,胡安國又主張尊王攘夷,鬧著要給君父復仇,堅決反對“割地求和”。在兩次關鍵時刻,他都積極支持主戰派,想要以戰促和並且不割地,而且試圖讓趙構收權之後,治國練兵再進行反攻。這是“大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