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鈞 作品
0239【忽悠老年人】
襄陽是京西南路的首府,這裡的春旱不嚴重,距離金州又比較近,屬於非常合適的購糧地。
錢琛打算試試,於是停下來,不再往前走。
在襄陽打聽兩日,錢琛便去拜訪本地的大糧商。
走在半路上,張鏜問出心中疑惑:“昨日探聽所得,襄陽附近最大的糧商乃皮氏,為何別駕今天卻去拜訪魏氏?”
錢琛解釋道:“天下糧商有三,一曰坐,二曰行,三曰牙。”
“皮氏乃行商。他們運糧去外地售賣,自不可能空船而歸,還要購買其他貨物。他們走一趟生意,要做兩趟買賣,並不單靠糧食賺錢。外地越有大災,他們越是高興。今年北方必然缺糧,太守都看得出來,那些糧商會不知道嗎?”
“魏氏卻屬牙商。他們去鄉下收糧,囤積在倉中,等著外地商賈來收購。雖然今年也會漲價,但肯定不如行商漲得那麼兇。而且,牙商往往還是坐商,必然在本地實力最強,下鄉收糧數額是最穩定的。”
張鏜心服口服道:“不料商賈之事,也有這許多門道,難怪相公託錢別駕主持買糧。”
魏氏不住在襄陽,而在襄陽西北十餘里的鄧城,即關羽水淹七軍的地方。
官船還在襄陽停靠著,錢琛、張鏜帶著幾人,當天便坐車來到鄧城。
於客棧住下,從夥計那裡打聽到消息,方知魏氏在郊外有莊園,在城內也有建有豪宅。其生意負責人住在城內,魏氏的族長卻住在郊外。
張鏜問道:“別駕欲往郊外,拜見那魏氏族長?”
“然也,”錢琛笑道,“去城內拜訪,只能在商言商,價錢壓不下來。去郊外拜訪,卻可以談別的。我的學問不好,太守卻頗有才名,或許那魏氏族長會給些面子。”
當晚,錢琛讓夥計端來熱水泡腳,趁機問道:“魏家的溪上先生,可知其為人如何?”
夥計笑著說:“為老不尊,愛捉弄人。他看不慣的,便動輒打罵,前兩年還用柺杖毆打縣令,縣令只能抱著腦袋躲閃。四里八鄉的士紳,也多遭其打罵,誰見了他都繞著走。”
錢琛抓住重點:“只是打罵縣令和士紳,沒有殘害百姓嗎?”
“這倒沒有,魏老先生清高得很,平時不跟泥腿子打交道,”夥計開始講述八卦,“他如今的脾氣,比年輕時收斂了許多。我聽坊間的老人說,他好幾次考不中舉人,氣得當場把考官打個半死。”
不是打個半死,而是差點把主考官打死!
從此不再參加科舉,但朋友卻個頂個厲害:王安石、王安國、章惇、黃庭堅、米芾……
對了,他還有個姐夫叫曾布,他姐姐與李清照並稱北宋兩大女詞人。
錢琛又是一番詢問,得知此人精於詩詞,心中頓時有了計較。當即拿出紙筆,將朱銘的詩詞全部默寫出來。
為啥錢琛能默寫朱銘的詩詞?
當然是要研究揣摩上司啊!
……
魏泰今年六十幾歲,詼諧善辨,言語刻薄,好狠鬥勇,精於辭章。
年輕時毆打主考官葬送仕途,到老了還囂張過一陣子。那時姐夫曾布得勢,魏泰也目中無人,誰的面子都不給,經常讓人下不來臺。到了文人筆下,就是仗姐夫之勢橫行鄉里。
其實他很孤獨,年輕時那些摯友,一個個都已離世,連個能說話的也不剩。
如今每天就做三件事,一是養鵝;二是溪邊釣魚,自號溪上丈人;三是瞎寫文章,謊稱乃已故名臣所作,然後傳播出去看求書者的笑話。
什麼張師正、梅堯臣之類,已經死了好幾十年,莫名其妙就多出一些著作,全是魏泰寫出來騙人耍樂的。
掛上餌料,魏泰甩竿入溪,也不去看浮標,只靠在交椅上吃酒。
天氣不熱,還有樹蔭,頗為愜意。
迷迷糊糊間就快睡著,孫子魏應時快步奔來:“祖父,祖父……翁翁!”
“嗯?”
魏泰睜開眼睛,隨手提竿,發現魚餌已經被吃光了,於是重新掛餌拋出去:“不在家裡讀書,跑來尋我作甚?”
魏應時說:“祖父曾盛讚朱成功詩詞,孫兒今日又見到幾篇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