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鈞 作品

0158【加入炭行】



 回到家中,朱銘沒打算再做實驗。

 他發現如果降低沙土配比,加入木炭粉和鋸末,能讓蜂窩煤更易燃。如果鋸末輕微碳化,蜂窩煤就更好燒了。

 但考慮到成本,通通放棄。

 直接來簡單粗暴的更好,煤加泥土一樣能燒。還要什麼木炭粉?還要什麼鋸末?

 煤80%,泥20%,這是最佳比例,燒得久也容易點燃。

 泥土沒有別的選擇,開封附近多為黃壤土。而且,並非適合做蜂窩煤的黏性黃壤土,是那種黏性稍弱的沙質黃壤土。只能說,可以用。

 “相公,家裡有客人等你,正在聽陳先生講學。”白勝接過韁繩,牽著馬兒進去。

 朱銘問道:“士子?”

 白勝說道:“姓車,自稱是炭行行首。我把家裡的炭爐和炭球,全都搬屋裡藏起來了,沒讓他看見。”

 “做得好。”朱銘誇讚道。

 白崇彥和閔子順,依舊在看書備考,關試已確定在下月初二舉行。

 朱銘得罪了蔡京,蔡黨又掌控吏部。

 即便他們考試合格,估計也會遭受打壓,扔去窮鄉僻壤幾年別想挪窩。

 朱銘必然連累朋友,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卻見陳淵坐在廊下,給一個商人講道:“石炭司與官辦場,違背了方矩之論。你們炭行難以畫方,只得尋求罷市,這是對的,無可厚非。”

 商人高興道:“在學問上,俺們也佔理?”

 陳淵點頭:“自然佔理。天道無非人道,仁者愛人,商賈也是人,朝廷當以仁政待之。”

 商人問道:“可那些相公們,卻說商賈是奸猾之徒,朝廷也說咱是工商雜類。”

 陳淵反問:“商賈之中,多奸猾之輩,難道不是真的嗎?”

 商人對此無法辯駁,因為這屬於事實,只能比爛道:“商賈多奸猾,難道讀書人就不奸猾?朝堂上那些相公,有幾個不奸猾的?”

 陳淵說道:“若想不被鄙夷,商賈應當生財有道。須謹記,是生才有道,非生財有術。道與術,道為先,術在後。君乃炭行行首,若無官府盤剝,爾等就不會囤積居奇、哄抬市價嗎?”

 商人說道:“自然不會,炭行也是有規矩的。”

 陳淵微笑:“既如此虛偽,閣下也不必聽我廢話了。告辭。”

 “先生莫走,”商人連忙攔住,“俺喜歡聽先生講大道理。”

 陳淵說道:“商賈的壞名聲,並非讀書人強加的,而是千百年來,你們自己給自己戴的帽子。汝可知,南方有儒商?”

 商人搖頭:“不知。”

 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以及讀書人的泛濫,從北宋中期開始,就有越來越多的落榜士子經商。

 其中一部分,將儒道與商道結合,自稱為“儒商”。他們奉行“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將儒家“義利之辨”融入商業活動,不管私底下如何,至少表面上無可指摘。

 而王安石的新學,對“儒商”起到了推波助瀾的效果。

 陳淵說道:“儒家有義利,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這是《論語》裡的句子,閣下想必早就讀過。但君子可以言利嗎?可也。君子當以義理財……”

 以義理財,是王安石的觀點。

 最近一段時間,為了能在京城講學,陳淵重新翻開王安石的文章。

 以前他讀王安石,帶著批判的眼光,純以洛學門人的角度出發。

 如今再讀王安石,則以吸收為目的,摘取新學的可用內容,把“道用學”包裝成新學拿去推廣。

 讀書角度不同,觀感就大不一樣。

 陳淵發現,王安石的義利之辨,大部分可以給道用論做註腳。

 要談義利,先談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