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橋西 作品

第95章 惡癖(第3頁)


 雲珩已經與她承認了,上輩子害她一家的人就是當今皇上。


 虞秋忍不住猜測,是不是皇帝發難刁難虞行束了。如果是這樣,他們更該留在雲珩這裡了,雲珩都護不住他父女,就沒人能護得住了。


 虞行束被迫停下,雙目悽苦地看著虞秋,不忍心地轉開臉,在偌大的太子府中掃視一週,看到了在前方等候著的,要護送他們的平江等侍衛,臉色轉瞬變得更加蒼白。


 鬍鬚抖動數下,虞行束澀聲道:“你外祖父重病,今晚咱們不回去了,借宿在太尉府陪你外祖父。”


 虞秋心中咯噔一響,血色從臉上褪去。虞行束的話正好撞在她心坎上,因為前世蕭太尉就是暴斃的,她怕蕭太尉這輩子依舊如此。


 “那我們快點,快過去!”虞秋慌張地跟著虞行束向外。


 府門口,侍衛已將馬車備好,虞行束看看隨行的數個侍衛,一言不發。


 路上虞秋問起蕭太尉的病情,虞行束神色冷峻,搖頭示意她噤聲,虞秋摸不著頭腦,想問不敢問,急得心中有螞蟻爬來爬去一樣難受。


 好不容易熬到太尉府,虞行束又看一眼侍衛,拽著虞秋匆匆走了進去。


 太尉府中同樣亮如白晝,蕭夫人迎上來,神色同樣難看,低聲道:“都在書房,快去吧。”


 “怎麼是書房?”虞秋驚疑開口,“外祖父不是病了嗎?大夫怎麼說的?”


 蕭夫人憐愛地撫了下她鬢髮,無聲地嘆息一聲,輕推她手臂,道:“快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她身後是蕭青凝姐弟二人,虞秋與之目光觸碰,蕭青凝神色凝重,搖了搖頭。


 幾人的古怪讓虞秋的心提了起來,惴惴不安地到了書房,兩排燭燈全都燃著,使寬敞的書房亮如白晝。


 蕭太尉坐在書案前,手中拿著一份像是名冊的東西。蕭論立在一側,見了兩人,先是打量了虞秋一遍,目光擰在一起的麻繩一樣複雜。


 虞秋心中七上八下,她看出來了,蕭太尉根本就沒病,虞行束在太子府時說謊了,為的是把她騙到太尉府來。


 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且這事與她有關。虞秋想不通這能是什麼大事。


 蕭太尉蒼老的面容上是虞秋從未見過的肅然,他炯然凝著虞秋,道:“我與你說過,讓你多注意太子是否有什麼怪異的嗜好,你可察覺出了?”


 虞秋站在書房正中央,三個在朝為官多年的長輩齊刷刷地盯著她看,彷彿她說出的話將導致翻天覆地的變化。


 “太子他有時候有點記仇,其他的都很好。”虞秋拘謹說道。


 “下棋呢,他痴迷棋藝,可曾與你切磋過?”


 虞秋的手縮在袖中,用力攥緊,指甲幾乎嵌進肉裡。下過的,一局棋也是算的。


 她嗓音壓低了,道:“下過,他贏不了我,就使詐偷了我的棋子。”


 蕭太尉眉頭擰成川字,被皺紋包裹住的一雙銳利的眼睛看看虞秋,再看看手中名冊,許久未動。


 七月的夏夜裡,書房中氣氛僵冷,虞秋屏息,感受到是自己擂鼓的心跳,她暗中吸氣,問:“是出了什麼事嗎?”


 蕭太尉目光一寸寸掃過手中名錄,嘆氣,將它抬起遞向虞秋。


 虞秋伸手去接,有一道聲音從她身側傳來,“把手伸開。”


 是虞行束的聲音,帶著輕微的嘆息。


 虞秋剛鬆開的手猛然合上。


 知女莫若父,她撒謊或者緊張時手都會不自覺地攥緊,會在手心裡留下一道道月牙痕跡。


 虞行束看出來了。


 她的反應也證實了她的確是在撒謊。


 空氣凝滯般沉重,虞秋的頭壓低,看著桌角不敢抬起。


 雲珩一點都不喜歡下棋,那是他的偽裝。他也不風雅,他有野心、心機重、小心眼、愛生氣、不講理、臉皮奇厚無比,與大臣們心中接近完美的臭棋簍子太子完全不同。


 對長輩撒謊,虞秋心虛愧疚,沒有顏面抬頭。


 她不願意說,


 沒人能逼她。僵持片刻,蕭太尉把手中冊子遞給蕭論,示意他轉給虞秋,道:“今日南越進貢來的白象當街癲狂,傷了許多人。”


 虞秋不知他為何忽然說起這個,看見遞到眼下的冊子,悄悄伸手接住。


 “白象踩踏行人,被官兵追逐著誤闖三皇子府邸,橫衝直撞,導致府中房屋倒塌,地面凹陷,露出了一個地下冰室。”


 虞秋接住冊子的手停住,雲琅從雲珀那裡偷來的鸚鵡、雲珩口中的蝴蝶等一一閃入腦海,用來保存這些的嗎?


 她屏息凝氣,聽見蕭太尉嘆息道:“冰室中有姣好的纖纖玉指、手臂,甚至還有人頭,均被冰塊密封著,保存得栩栩如生。”


 “你手中拿的,就是冰室中保存的物件的詳細名目。”


 虞秋雙臂一軟,兩手倏地收回,輕薄的冊子失手,落地時“嘩啦”翻開,露出裡面的條條列列。


 虞秋連連後退,面色煞白,終於明白為何幾人的臉色都那麼難看。


 蕭論替蕭太尉說了下去,“幾個皇子中,群臣皆以為太子與三皇子所懷癖好無傷大雅,現如今三皇子這種兇殘癖性暴露,著實使人震驚。”


 “三皇子都懂的偽裝,那你說,比他年長,比他表現的更完美的太子,有沒有可能與他一樣,也是偽裝出來的?”


 “你們、你們想多了,太子不是這樣的。”虞秋結結巴巴道,“太子有不好的地方,但是他不濫、濫殺無辜的人,他都答應我了,登基後會做個明君的。”


 “他把什麼偽裝過去了?”虞行束聲音發抖,悲切道,“阿秋,你別怕,你老實說,他若是也有那種見不得人的癖好,爹爹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你嫁給他的!”


 虞秋雙臂顫動,兩手握緊,抓得自己手心生疼。在虞行束疼惜的目光下,她無措地閉上眼。


 雲珩夢中弒君奪位、領兵屠城,他還有一個不能見人的身份,浮影,是專門殺人的。


 他是太子,手底下那麼多高手侍衛,有什麼理由必須要親自動手?


 虞秋額頭冒汗,眼睫顫顫地掀起,看見屋中幾人都緊緊盯著她看。


 她飛快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高聲道:“他喜好……”


 幾個字用盡了她全部力氣一樣,虞秋停住,大口喘氣,而後孤注一擲道:“……他喜好下棋!”


 “每次見面都要與我下棋,許多次是我佔據上風,最後卻都是他贏了。上個月我才發現,是他棋品差!極其差!偷棋、換棋,舞弊的手段多得數不過來。被我發現了就死不承認,屢教不改,我都不想與他下了,是他死纏爛打一定要我與他下的。”


 虞秋一鼓作氣說了一大堆,張開眼,竭盡全力控制住不讓身軀顫抖,繼續大聲肯定道:“就是這樣的,他沒有別的嗜好,僅僅是痴迷棋藝,他會痴迷一輩子的!真的!”


 她會努力讓雲珩痴迷棋藝的,會讓他做個流芳百世的明君,讓他留名青史。——雲珩在夢中答應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