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第 215 章(第2頁)
“文章裡若是含著真心,那自然是不一樣的。你說她不擅文辭,這話不對。”
越長歌說:“她只是不擅矯飾罷了。又不是什麼文人墨客,對著一朵小野花能誇成遠山芙蓉之資,對著燭火能寫成月亮。卿舟雪嘛,有九分寫九分,不多不少。”
“……”
雲舒塵愈發難過。
文章裡的確字字真心,誇讚真心,喜悅也是真的,不打一分折扣。
她隔著一層紙,都能感覺到底下流淌的餘溫,還有那個女人的美好鮮活。
“師徒這樣親密,也很正常對不對?”她沉默良久,輕聲問道。
可她分明知曉,這字裡行間不經意流露的傾慕之意,興許只有同樣有心的人才看得懂。
越長歌搖了搖扇子,輕聲笑道:“若是很尋常,那她們二人後來也不會成親了。”
“你……你說什麼?”雲舒塵如遭雷擊。
這下是真把人惹急了,越長歌一看,那雙眼眸裡蓄滿了淚,倔強地晃在裡頭,不落出來,“她怎麼可能成過親?!”
越長老搖了搖頭,笑得愈發和藹,“你師尊修為高強,貌美脾氣好,遇得良人採擷——是不是很順其自然的事情呢?”
若谷正在黃鐘峰邊等雲舒塵。小師妹說,只要一小會就好。
可這已經去了許久了,也沒見人影。
若谷疑惑地張望著,不過多時,一個身影走了出來,上方跟著一朵陰雲,甚至綿綿地下起了小雨。
那雨雲跟著她走了過來。
對於擁有水靈根的修士來說,偶爾心緒低落又不加註意時,情緒就會影響天象。
這雨雲下得淒涼凍人,看來她是極為傷心的了。若谷一把握住她的手,“快把雨散開,你頭髮都溼了。”
雲舒塵抬起一雙泛紅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垂眸道:“溼了就溼了。”
“怎麼了。”
她難過時我見猶憐,若谷忍不住問道:“到底誰惹你不高興了?越師叔又欺負你?”
可惜她沒問出個所以然。
雲舒塵也沒有持續低落,沒過多久便恢復了常態。
若谷看著她毫無陰霾的神色,放心了一些。
回峰後,她將自己關進了房門。
卿舟雪剛從外面回來,習慣於去尋她,幾叩她房門不開,甚是疑惑。
“她怎麼了?”
若谷答:“去了一趟黃鐘峰,回來就這樣了。可能……她是和越長老置氣?”
這一口氣,一直持續到晚飯。她垂著眼睛,沒什麼精神地扒拉幾口。
卿舟雪疑心她病了,伸手摸了她好幾次額頭,結果在最後一次被“啪”地突然打掉。
她撫著手背上的紅痕,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希音在一旁噗嗤笑了聲,端起碗來,遮住表情,努力端莊地吃飯。
若谷則佯裝視若無睹。
其後幾月,鶴衣峰上的山雪不知不覺化盡了。綠意葳蕤,萬物逐漸繁茂起來。
只有晚霞的顏色還是如很多年前一樣,淡紫帶著淺紅,溫柔多情。
雲舒塵沒事就去一夢崖頂看晚霞。
這風景總是能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像是流淌在骨血中的一些遠去的日子,塵封在記憶之中,但是始終又未能忘卻。
藤蔓從懸崖邊生出,扭折成一個簡易的鞦韆,她就坐在鞦韆上,輕輕晃著腿,腳底下是萬丈懸崖,蒼茫流雲。
那日的惆悵,卿舟雪問起過。不過雲舒塵依舊沒有吐露真心思,她面上裝作一切如常,最終還是笑著混了過去。
但是這並不能真的如常。
她這幾月,暗自“聽聞”了許多關於卿舟雪的事。甚至旁側敲擊地問了若谷和希音。
如她所料,她們兩個不知道卿舟雪太多過往。
若谷還一直以為卿舟雪修行無情道,不能耽於情愛。因此這裡頭的故事都是瞎杜撰。
希音則和她分享了《雲舟記》,再三強調她不能告訴師尊。
越長歌寫此書時,自然不能將她們二人人名照搬,影響不好,於是另取了別的名字,不過裡頭的故事……甚是還原。
以微妙的直覺來看,這裡頭至少一半並不是空穴來風。她在讀《雲舟記》時,腦仁一直隱隱作痛,好像有什麼就要衝破……雲舒塵沒有過多在意,她以為自己是因為心緒不寧所致。
當看見她無情道成的那一瞬,不知為何,自己心底隱隱抽疼。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雲舒塵撫摸著泛黃的書頁。
有一處是對上了的,倘若師尊真的成親過,那個女人不可能這麼多年都不回來尋她。
最可能的大抵是——她已經如書中所言一般,死在劍下。
卿舟雪出門時,雲舒塵假借無趣之名,將整個臥房打掃了一遍,一無所獲。她在書房尋覓了一陣,最終吃力地搬開了一個灰撲撲的箱子,中間堆著許多雜物,直至最底,尋出來一個古樸的長盒。
她解開上頭的卡扣,緩緩將盒揭開。
一把已經鏽跡斑斑的寶劍,赫然在目。
寶劍身長三尺,雖已徹底廢棄,但手指碰上去觸感冰涼,劍刃依舊薄銳。足以見得是一把難得的好劍。
其上有已乾涸的血跡。
這些年卿舟雪從未用過佩劍,教授弟子時,要麼隨手摘葉飛花,要麼凝一把用後即扔的冰劍。
原來不是她覺得沒必要用劍,而是說——
她的本命劍已經沒有了。
……清霜。
雲舒塵輕聲念出了它的名字,她在靠近它時,呼吸愈發急促,腹部丹田之處,有一種難以忍受的隱痛感,伴隨著令人汗毛直立的恐懼,席捲了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