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175章 苦修之末(二)(第2頁)
“你說的什麼廢話?一入魘便是墮入深淵,古往今來入魘之人沒有一個得到善終,都是越來越偏執,喪失人性。”徐冰來肅然,“你沒有見過入魘之人?”
“我見過孚紹。”徐千嶼想到妖域的那些衣裳碎片和血跡,便能想象到花涼雨遭遇了什麼,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拿劍壓住它,“師兄和孚紹不一樣。”
“你就自欺欺人吧。”徐冰來罵她,壓低聲音道,“孩子,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他已成大魔,你殺不了他。我是他師尊,他入門時曾留下他的命脈。我現在不殺他,他這把刀,日後會對準天下人。”
徐千嶼心念急轉,知道他說的是真話,可那又怎麼辦。
徐千嶼還是不肯放手,眼裡淚光映著月亮,執拗道,“師兄為刀,我為刀鞘。”
庭中桂子飄散了花瓣,沈溯微無聲立在院中昏暗處,看兩人肩並肩坐著的背影,正聽得這一句被風送來。
徐冰來也似被鎮住了,無聲地一嘆,蓄積的殺氣散去,整個人的生機也迅速流逝:“那我教你一句心法吧,附耳過來。”
徐千嶼把頭湊過去,徐冰來卻睨她道:“叫我一聲爹?”
徐千嶼搖搖頭。徐冰來似早有預料,笑了一聲,將心法傳她:“你也不愛讀心法,豈知天下沒有易事。好好修煉罷。”
“對了,沈溯微性傲。真要到必要時候,切勿留戀,記得給他一個痛快。”
話音未落,徐冰來氣息頓散,化為一道劍光。徐千嶼順之看去,只見徐冰來的玉尺插在地下三尺,表面很快覆上一層青苔,變得極其陳舊。
徐千嶼心下一空,還想引劍過來,沈溯微道:“他也許想在這裡躺一會兒,此處有桂香,荷香,蛙鳴,是個好地方。”
他彎腰將一捧落葉蓋在劍下,玉尺豎立其中,像一座墓碑:“將神魂封在劍中,是許多劍修給自己選的歸宿,只有愛劍之人才會這樣做。”
徐千嶼心裡想:“是了,若不是太上長老逼他,也許他根本不想做掌門,只想做個劍修。”
沈溯微沒問她怎麼跑出來,只是將閃爍的傳訊木牌遞給她:“你將木牌落下了。”
虞楚、雲初他們發了不少訊息。徐千嶼坐在牆垣上,一看便有些心焦:“虞楚說,他們現在被易長老困在術法宮內。”
沈溯微凝望著她道:“你想回去,我們就回去。”
徐千嶼道:“師兄,你想回去了?”
沈溯微想了想,做了抉擇:“我想回去。”
他伸出手,徐千嶼摟著他的脖子,跳進他懷裡。
*
離開水家那日,水微微沒有出現。觀娘又指揮家丁,將大小箱奩裝得滿滿當當。
徐千嶼有些不好意思地攔她:“不要裝那麼多,給家裡留一些啊,上次的金銀還沒花完。”
觀娘不為所動:“給小姐裝好了!”又笑道,“這次和上次不一樣,這次是家裡給你的嫁妝。既然是嫁妝,自然要多些。”又附耳道,“還有一件嫁衣,那是你很小時候,你外祖父就著人做的,沒有給你看,他也捨不得。”
徐千嶼看向水如山,發現外祖父也在看她。
她回來這些日子,水如山喜悅中帶著隱憂,雖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卻不許她久留,總是催她快些回蓬萊,催得她都煩了,他也只是淡淡道:“修道之人,莫戀凡塵,記掛在心裡就行了。”
徐千嶼知道他是怕影響她的道途,亦知道若不是洛水之故,她是不得回這一趟家的。
水如山看了她很久,莞爾道:“還是那句話,剛則易折,你去了自由自在地生活,做些想做的事。咱家人待人赤誠,日後做仙君,也別忘初心。”
徐千嶼腦海中閃過太上長老年輕時斬妖除魔的樣子,肅然道:“記住了。”
水如山點點頭,又引兩人到祖宗牌位前,跪下上香。
徐千嶼“哦”了一聲,直挺挺地跪了,沈溯微卻猶豫一下。他知道此舉代表水家承認他做女婿:“我還沒有給千嶼準備聘禮。”
“聘禮?”水如山嚴肅道,“你已給了。”
他指了指牆。牆上原本掛木劍的地方,懸著沈溯微曾經的本命劍“袖中搖光”,木劍則背在徐千嶼背上,已與她密不可分。
徐千嶼與沈溯微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亮光,觀娘和水如山都笑了。
夏日蟬躁而林靜,徐千嶼拿著徐冰來的玉尺,返回蓬萊。
蓬萊之內,徐見素煩得發瘋。
徐芊芊救回來之後,便不吃不喝地看著窗外,覺得是自己不自量力,害了父親,連累了他人。她的生機一日日流逝,徐抱朴給她喂藥都喂不進去。
蓬萊之外,其餘三個仙宗急於前往神樹拼天梯,催著蓬萊交出最後一塊,但鬼知道最後一塊在哪裡。
內裡,易長老封閉術法宮已經十天有餘,眼見著渡劫無望了,那些弟子和生死未卜的太上長老卻都沒出來,形成對峙局面。諸位長老意見不一,芳錚紅著臉挽著袖子,一定要將自己的愛徒虞楚救出來。
其他人卻覺得,易長老依仗整個蓬萊的靈氣漩渦,若強行破陣,魚死網破,必是一場大戰,最好是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