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138章 抉擇(十)(第3頁)


 徐抱朴站在外面的長橋上看,正見那洞中劍光,面上漸漸變色。因為此劍精妙,非得百年難以練成,沈溯微突然進益至此,令人驚訝。


 更重要的是:“看這樣子,他元嬰已至圓滿。師弟卻為沒有突破?”


 徐冰來冷道:“他早就能凝虛為劍。如今只拿凡鐵練劍術,不練心法。壓著自己的境界。”


 沈溯微心想,如今師尊如臨大敵,不就是怕他構成威脅嗎?


 他自此甘願停在元嬰第七層不往上。徐千嶼早晚會越過他,旁人也都會越過他,到那時,他便不是威脅了,便可以早日出來了。


 徐冰來還記得沈溯微當年如何執著於大道,又為此如何勤勉。突然這些都不要了。他面冷如霜,快步走開:“瘋子。”


 *


 徐千嶼不想回花青傘閣子內,去大師兄和嫂嫂那裡蹭住幾晚。


 然而付霜霜自懷孕後,肚子和臉蛋都圓了幾圈,看她的目光也充滿了慈愛,還拿許多零食給徐千嶼吃,反嚇得徐千嶼落荒而逃,去虞楚那裡。


 她發現虞楚煉器時,身旁有一個術法宮的小弟子給她端茶遞水,無事還偷偷瞄她。但虞楚控火時極為認真,對此毫無知覺。


 回去時,徐千嶼便將此事告訴虞楚:“那個術法宮的弟子,他好像喜歡你。”


 虞楚閣子內正中,仍然有一隻大丹爐,床上堆滿衣物。為了徐千嶼睡得下,虞楚將衣服塞進櫃中,又險些被櫃子裡轟然而出的衣物壓倒。虞楚強行將衣物推回櫃中:“哦。”


 徐千嶼:“你若是喜歡他,你可以,同他結道侶?”


 他們若是想,應該可以自由地結為道侶吧。


 虞楚道:“我不想結道侶。”


 徐千嶼有些意外。虞楚拉著她躺在床上,好似有些煩悶,溫吞道:“我為什麼非得結道侶呢?”虞楚:“你還記得我的願望嗎?”


 徐千嶼:“我記得你想做一個烏龜精,在一個沒人注意的地方活到九十九歲。”


 虞楚驚喜道:“你居然記得。”


 “如今已經實現了一半,能活九十九歲。但有一點不好,本以為能閒一些,結果莫名成了首席煉器弟子,日日都很忙碌。”虞楚道,“我還是喜歡外門的時候。我烤餅給你吃,我代你上煉器課,你幫我上劍術課。”


 徐千嶼許久才道:“我也很想回到那個時候,除了修為。”


 虞楚拉拉她的手:“我們為何不能像以前一樣呢?我明天烤餅給你吃。”


 徐千嶼笑了笑,閉上眼睛,破天荒地在虞楚身上得到了一些勇氣。


 翌日徐千嶼路過泰澤湖邊,忽見垂釣金蓮的釣叟衝著她招手。


 “小友何事不開心?”


 徐千嶼莫名:“沒有。”


 “你每走這條路,都是笑著,唯有今日步履沉重,如陰雲壓境。”


 沈溯微走後,她就不用早起,沒人逼著她修煉,整日無所事事。見天光正好,徐千嶼便一起坐在岸邊,見湖波盪漾,金蓮在其中旋轉。徐千嶼道:“我的娘不愛我,爹也不愛我,世上沒有人愛我。”


 釣叟似聽見什麼好笑的事情:“世上人大都是一人踽踽獨行,將己身寄託他人,難免要失望了。沒有愛的人很多,不止你一人哪。”


 “再說了,當真沒有人愛你麼?只是他們的愛,沒有用你想要的方式罷了。”


 徐千嶼一時語塞。


 她非木胎泥塑,不是沒有感覺。她知道外祖父愛她,觀娘愛她,師兄……


 不過都不能為她佔有,反將她推開,令她困厄。


 “可我就是想要人愛我。”徐千嶼拾起石塊,用力投入水中,“我就是想要人愛我,有錯嗎?”


 “執念太重,恐傷人傷己。”釣叟嘆息一聲,釣起一金蓮,往水中一舀,“給你。”


 徐千嶼接過蓮花,裡面盛了水,一尾金鯉在其中游動,尾一擺,濺她一臉水。


 釣叟笑道:“你想要人愛,它愛你。送給你,拿回去養著吧。”


 徐千嶼捧著蓮花往回走。


 心中思索著釣叟的話。前世她便太在意被愛了,正因為此,才會淪陷於謝妄真虛假的溫暖中,也確實害了自己性命。


 好不容易重生一世,還要重蹈覆轍嗎?


 她忽而想到釣叟說“它愛你”,便將手指伸入水中,那尾金鯉果然繞著她的手指來回遊動,親吻她的手指。徐千嶼將手離開,它失望不已,彷彿蔫了一般,尾鰭都沉了下去。


 徐千嶼看著這條魚,卻沒有感到安慰。


 原來她不是缺一份愛,她只是想要某個特定的人的愛。若隨便來個陌生人、一條魚這般愛她,圍著她轉,想來也有些駭人。


 何況她平日忙碌,有多少時間陪一條魚呢?這條魚養在缸裡整日想念她,她卻無以還報,豈不成了負擔。


 徐千嶼再看金蓮內這條打蔫的魚,覺得它很可憐。沒有愛的滋味她明白,如今看它,就彷彿看到了她自己。


 想到此處,徐千嶼猛然轉身折返,走到池邊,將金蓮一傾,將魚撲通一聲放歸湖內。


 “我不要它愛我,叫它去吧。”


 卻見那魚墜入水中,忽而化作金光,鋪至天邊,漸染雲霞。徐千嶼髮帶猛然被風吹動,金丹綻開,被長出手腳的意識環抱,兩相融合,竟凝成金色的元神,升至元嬰第一層!


 釣叟正色向她一揖:“恭喜元君,破境了。”


 徐千嶼怔然往著池內:“魚?”


 “本就不是金鯉。”釣叟笑道,“池中捏出的,是元君的執念。”


 徐千嶼覺得心裡舒服了很多。她在金蓮上寫了自己的名字,拋入池內:“我報名一個出春。”


 閣子內,花青傘正和無真正爭執誰去尋徐千嶼。門應聲而開,徐千嶼拎著一捆烤餅回來了,兩人都是一怔。


 “師父,我們開始那個,向半步化神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