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內門弟子(六)(第3頁)
他停下了。
他嚥下了一部分土,剩下一部分焦土從指間漏在地上。
他心中情緒仍然翻湧,如瘋癲魔鬼,停下只是因為,若不正常一點,會嚇到身後,比他更柔弱的人。
離去之時,他只是抓了一把焦土裝在錦囊內,帶入宗門,無非提醒自己不忘初心。
實際無需如此費勁。隨著境界升高,這些夢魘纏繞不散,他從來難以忘懷。
燈下,沈溯微打定主意,將摻有浮草申屠的焦土均分在徐千嶼的四個陶罐中,又從法器內抽出從前獵到的魔物,埋在土中,隨後將陶罐挪到窗邊能曬到陽光的地方。
說來奇怪。
自此他不再做有關浮草申屠的噩夢。
……
蓬萊的弟子大會同秋日一併到來,上百擂臺綿延十里,所有派系的弟子全部出動,熱鬧非凡。蓬萊的雲層一連數日都被染成炫彩的,一塊是霞色,一塊是紫緋。
前賽的難度很淺,和高階劍術擂臺差不多,對戰的也都是外門弟子,徐千嶼十招之內便能道一聲“承讓”,仗木劍飛下擂臺。
她迎面碰到懷抱拂塵的雲初師兄弟二人,他們笑眯眯招呼道:“師妹去參賽啊?”
徐千嶼莫名道:“我打完回來了。”
她正趕著回去背符、練內功。
雲初二人驚訝地對視一眼:“師妹初露鋒芒。”
又道:“期待在後賽的混戰賽場和師妹相見。”
正說著,遠處傳來“砰”的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天際都染紅了。
雲初脖子一縮:“這又是哪個同門把爐炸了?”
丹修和器修比拼,會在擂臺上當場擺爐控火,比拼時間幾日幾夜,難免有幾個出現意外。
徐千嶼見天上御劍的白衣弟子如流星一般飛越過頭頂,紛紛去響聲處瞧熱鬧。
徐千嶼還不會御劍,十分眼饞,衝他們喊了一聲:“幫我瞧瞧是不是虞楚。”
“好嘞師妹——”
“千嶼!”徐千嶼回頭,便見一身白裙的虞楚站在身後,眼睛亮亮的,抿唇一笑,似驚喜似羞澀,小聲道,“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
說著,蹭過來小心地挽住徐千嶼的手臂,有種如燕投林的自在:“你新發型真好看。”
徐千嶼沒有掙開:“你怎麼在這兒,不是應該在擂臺上嗎?”
“師姐幫我看著爐。今夜又要一宿,我怕睡著了,來買點提神的丹藥。”她拉著徐千嶼走入集市。
整個蓬萊都在熱烈比拼,生意往來更是熱鬧非凡,法器、丹藥、符咒琳琅滿目,還有賣戰報的:“劍術擂臺,前賽最新排名——”
“全門派劍勢大全——”
“丹修必備材料單——”
虞楚去挑丹藥了,徐千嶼逛到另一邊,見售賣平安符的地方人頭攢動。
“護身符,幸運符,劍穗,都是從術法宮祈願神樹開光的,逢戰必勝,一往無前!”
徐千嶼見有賣幸運紅繩的,便買了一根。
那法修弟子面前擺著一個淺盤,根據她報上的八字捻訣,其中特定位置迸出兩點水珠,於空中對撞,化成首尾交接的紅白鯉魚模樣,旋轉著落在他手中。
他將幸運珠串進紅繩,遞給徐千嶼:“師妹一切順利!”
徐千嶼抬腕看看,那上面便有個剔透的雙魚墜子,精緻可愛。也不知靈不靈,反正討個彩頭。
徐千嶼持劍走過去,忽而想起師兄也要參加弟子大會,不若幫他也買一個,便折了回來。
但欲開口,又想起來,她不知道師兄的八字。
前世過去八年,她也從未見過沈溯微過生辰,印象中似乎也問過,但被搪塞過去,這便有些離譜。
徐千嶼問往嘴裡狂倒丹藥的虞楚:“你知道沈師兄的生辰嗎?”
虞楚蹙起細眉:“這我怎麼可能知道?要不,你去問問他。”
相處八年,還不知道生辰,徐千嶼自是不可能問人。
她直奔賽場,擂臺上兩名弟子正戰得激烈,震顫的劍光如霞,徐千嶼直接坐在了觀戰區、抱著臂的高逢興身邊:“師兄,你知道沈師兄的生辰麼?”
高逢興艱難地從擂臺上移開目光,古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啊,你問這做什麼?”
“連你也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豈不很正常?”高逢興嗤地一笑,眉一挑,“我們不過是師生之情,同窗之誼,我可沒有被師父抱在懷裡,坐在他臂彎上,哪能知道這些細節。”
徐千嶼聽他語調頗有些陰陽怪氣,便覺奇怪,她什麼時候又被師兄抱過、坐在臂彎上了?
見她站起來要走,高逢興卻一把拽住她衣袖,稍稍正色:“哎,你別去問他生辰,他好像有些忌諱這個,從來不提。”
徐千嶼身形一轉,又回到了賣護身符的攤位前排隊。
那弟子熱情迎接。這位眉心有硃砂的嬌麗師妹小臉陰沉沉,似有些鬱結,半晌,她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紅繩道:“那照我的生辰,再來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