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32章 枇杷果(六)(第3頁)


 徐千嶼心虛一瞬,卻沒有被唬住,拿出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伸手一奪,卻不想徐千嶼收得更快,叫他抓了個空:“叫你看,可沒叫你摸。”


 這弟子何時見過此等氣焰跋扈的女修,當即被激怒,感知到對方修為低微,便起了歹心,將袖子一挽,冷笑道:“小小年紀,怎麼跟師兄說話?今日我便替你師父好好教訓你一下。”


 可還未及逼近一步,便停下來。


 他覺察到室內出現一股極強的威壓,回頭一看,沈溯微憑空穿牆而來,無聲站在室內。


 “……沈師兄?”


 徐千嶼突然看見師兄,百口莫辯,才跑出來半日被抓了個現行,心都狂跳起來。沈溯微已走到她面前,卻沒有問責,只是伸手道:“鞭子給我。”


 徐千嶼不知他要做什麼,便將鞭子遞給了他。


 沈溯微又叫她退至一旁。


 那弟子看看他手中拿鞭,臉色變得難看。


 沈溯微看著他,平靜道:“依門規,我可以鞭你。”


 蓬萊確有規定,尊長有權利懲處年幼弟子。內門弟子高於外門,沈溯微排行亦比他長,今日打他合情合理。


 但是倒了什麼黴,同樣受刑,人家是雜役鞭打,他偏趕上修士來抽?


 那弟子還欲求情,沈溯微已經轉身去看懸於牆壁的令牌,那上面顯出受刑者的名字和鞭數:“陳鐸,是你?”


 “是……是我。”


 “三十鞭,請。”


 陳鐸不敢廢話,趴在刑臺上。


 徐千嶼眼睜睜地看著,沈溯微待那弟子趴好,一鞭抽下去。他只動了腕,幅度很小,像沒怎麼使勁。


 師兄好像不太會使鞭。


 “啪”地一下,這一鞭攜風而下,避開重要的經脈,卻仿若深深嵌入皮肉神魂,又拔離而出。


 陳鐸驟然瞪眼,毛骨悚然,受了無法言說之慘痛。隨即他意識到,倘三十鞭都是這個強度,打不到一半他便一命嗚呼,故而他惶恐不已,當即求饒:“沈師兄,沈師兄饒命!沈師……”


 第二鞭落下,截斷他的話頭。他整個人睜著眼失去了意識。


 後面的鞭卻放柔了,以至於他恍惚昏迷的這片刻,輕鬆過去了幾十鞭。待他慢慢轉醒,再度感受到四肢百骸火辣辣的痛,以為會這樣捱到結束時,沈溯微腕上陡然發力,一鞭下去,陳鐸青筋暴出,仰頭慘叫起來。


 徐千嶼看看這個人,再看看師兄幅度很小的鞭,很是狐疑。


 她分辨不清這個人是真的還是裝的,若是裝的,他一驚一乍,表情猙獰。是因為時常受罰,沒了廉恥之心,所以才放縱地做這種怪相嗎?


 又是一鞭,較剛才更重,陳鐸頭上汗如雨下,大口呼吸。數鞭下去,他說不出話,驚恐淹沒了他。他感覺神魂只剩一線牽連,只需再來上一鞭,這一線繃斷,他便命喪此地。


 但這一鞭在沉重的呼吸中,遲遲未至。半晌,沈溯微柔和的聲音,從頭頂響起:“三十鞭,打完了。”


 陳鐸死裡逃生,撐著爬起,腳一踩著地面,便軟倒下去,但沈溯微一把將他撐住,未使他跌倒在地。


 沈師兄扶他的力道恰至好處,他雪白衣襟上,尤有清淺冷香飄來。


 陳鐸立刻掙扎著撒開了他的手,看了他一眼,什麼都講不出來,只是抖如篩糠地行了個禮,便倉皇離開。


 他走得失魂落魄,忘記清理刑臺。沈溯微默不作聲地使了個清潔術,將刑臺和鞭子都清理一遍。


 徐千嶼知道現下沒了外人,該興師問罪她了,便走到沈溯微身邊。盤算著先謝他解圍,再同他解釋一下蔑婆婆的事。


 還未開口,沈溯微轉頭對她道:“你方才如何使鞭?”


 說著將鞭遞過來,叫她示範。


 徐千嶼聽出這話竟有指點之意,不禁懷疑道:“可你不是用劍的……”


 話音未落,沈溯微忽而朝她放鞭,徐千嶼躲閃不及,本能地閉上眼一縮脖子,那鞭卻並未打在她身上,只是帶過些風聲。


 再睜眼,卻見鞭在自己腰間纏繞了數圈。


 他將手一拉,徐千嶼感到一股勁力,陡然將她拉到他眼前。


 刑室昏暗,唯開一扇高窗。沈溯微垂眼瞧她,半明半暗中,光透過他鴉羽般的睫毛,彷彿透過蝴蝶翅膀照進瞳孔,照出種剔透的華彩。


 徐千嶼伸手一摸,腰間的鞭子灌滿力道,緊繃繃的,暗中詫異。


 蔑婆婆打鞭一輩子,也不過能叫鞭梢卷一下,摘一顆枇杷,那還是一瞬間的事。叫鞭子纏這麼多圈,還能定住,這是如何做到的?


 沈溯微看著她道:“可否?”


 徐千嶼不禁點頭:“很可以。”


 他未言其他,再將鞭把遞過來,徐千嶼捏住,鞭子即刻鬆了,鞭梢垂落到她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