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元年 作品

第44章 他在圖謀

 “國公爺,如此不妥。”陸鳶正色說道。


 褚昉怔了下,以為自己漏掉了什麼,忖了片刻毫無頭緒,遂問:“哪裡不妥?”


 “國公爺是褚家的主君,家族的守護者,你若分出去,豈不是撤了褚家的主心骨?”


 陸鳶很清楚褚昉對於褚家來說有多重要。


 其實拋開夫妻這層複雜的關係不談,拋開迥異有別的家世背景不談,她和褚昉所處的位置很像。


 都是被寄予厚望的守護者。


 她守護的是商隊和血脈至親,褚昉守護的是綿延百年的名望和親族。


 而今世族多凋零,難復前朝聚族而居、塢壁相望的繁盛之勢,倖存者亦多分房分支分家析產,各自維生,但褚家卻少有地仍在堅持同居共財,吉凶有須,聚對分給,有無共之。


 可以說,褚昉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族人對鐘鳴鼎食之家的回望,讓他們覺得褚家仍是當年的北州鼎族。


 而褚昉一旦分出去,無疑絕了這股擎天之力,更甚者,會讓整個家族分崩離析,像眾多沒落的世族一樣,分房分支分家析產,最後淹沒在大周萬萬千千個編戶齊民、五口之家內。


 褚昉有一瞬訝然,她竟然明白他的處境,連他自己的母親都只顧著自身宗婦的身份能否保全、手中權力能否維持的時候,他的妻竟能透過這種種光鮮、種種權力看到他揹負著的責任。


 褚昉目中掠過一絲欣慰,也有一些悵然。若能兩全,他自不會做下這個決定,但若必須割捨些什麼,他不願捨棄陸鳶這位妻子。


 “我明白自己的責任,不會棄族人不顧,分家也是為了和睦。”


 陸鳶待要再說,聽褚昉道:“你是我的夫人,這些東西交與你無可厚非,不必再推拒。”


 陸鳶抿抿唇,依她現在的身份,接下這些東西,執掌他的身家確實名正言順,且有了這層保障,她以後的日子會舒心許多,不必再因掌家一事與婆母和弟妹提防算計。


 何況,她若是不接,褚昉會怎麼想?


 他給出的態度已然很明朗,小到說話語氣,大到分家析產,都在明明白白告訴她,他想好好過日子,不是說說而已。


 於她如此有利的形勢,她卻一味推拒,落在褚昉眼裡,難免會以為她不願替他掌家,不願與他好好過日子。


 忖了片刻後,陸鳶接下賬冊和鑰匙,當即便翻看起來。


 褚昉望向窗外春光,心頭明朗,她接下了他給的這個家,便不能輕易放下。


 “國公爺,以後賬目出入我會記清楚,你若有疑問,可隨時查賬。”


 褚昉明朗的心頭忽然一暗,眉心動了動,復又舒展開去,“既交給了你,自然全憑你做主。”


 陸鳶笑了下,沒再說話,心緒卻有些複雜。


 他有些做法越界了。


 表面看去,他似是收斂了性子,適當地低下了頭顱,整個人都收起了鋒芒,變得溫和可親。


 可她總隱約感覺,他在積蓄著什麼,像是要跨過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諸般蓄力,隱忍待發。


 像一頭盯著獵物卻潛伏蓄勢的猛獸,看上去平靜,卻極其危險。


 他到底還在圖謀什麼?


 ···


 城東的宅子仍在整修庭院,陸鳶去看過幾次,見院裡種了許多海棠,與陸家庭院有些相仿,房間內也施青幔為牆衣,甚至還做了吊椅,與她閨房幾乎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