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毒發(第2頁)
御醫欲哭無淚,只好退下。
裴鈺望著緊閉的殿門,抬腿上前,進去時側過臉道:“誰也不許跟著朕。”
偏殿中,冷氣凌然,竟比外面還要凍人。
所有宮娥聽命退下,殿中由此只剩兩個人,一個泡在刺骨的的冷水中昏迷不醒,一個站在桶邊,靜靜凝視那張蒼白皎潔的容顏。
宮燈早被吹滅了,據說是因為她僅僅感受到光亮便喊灼熱,整個偏殿只有月光透過窗紙而來,如此雪白,如此冰涼。
裴鈺忽然彎腰,伸出手去,將那副冰冷的身軀從水中撈了出來,抱在懷中,走向床榻。
取來長巾之後,他坐在榻邊解開她的衣帶,脫掉衣物,去給她擦拭身上的水漬。
在這途中,她緩緩睜開了眼睛,安靜到近乎寧靜地看著他,突然啟唇喃喃道:“你回來了啊。”
裴鈺冷哼一聲,語氣不善:“少將我看成上官朗,你不嫌惡心,我嫌。”
可武芙蓉竟緩緩抬起手,摸著他的臉頰輕聲道:“伯言,你沒受傷吧。”
裴鈺一怔,愣了足有百年之久似的,再開口,聲音已然哆嗦,小心翼翼詢問她:“你叫我什麼?”
武芙蓉坐了起來,一張手臂,竟是環抱住了他,輕聲說:“突厥人善騎射,別去和他們馬上較勁,去訓一支雙刀精兵,作戰時,只顧砍馬腿。伯言,聽我的,沒有錯的。”
裴鈺足足怔有半柱香之久,僅剩的右眼之中滾出熱淚兩行,忽然緊緊回抱住她,聲音哽咽到沙啞:“蓉兒,你回到了十年前,和我在塞外作戰的時候,對嗎?”
那個時候的他,年少,意氣風發,以為打了勝仗便是贏了一切,包括她的心。
武芙蓉是七年前的武芙蓉,聽不到七年後的裴鈺在說什麼。
她的嘴裡喃喃說出的,始終是大漠,風沙,敵軍,以及十幾歲的裴鈺。
裴鈺曾從地獄中爬出,一路尋她而去,嘶聲力竭質問過她到底愛不愛他,她說一切都是偽裝,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覺得噁心,那時他萬念俱灰。
可真相是她愛他,即便過了那麼多年,愛意從未改變。
她只是不愛後來的他了。
終於,裴鈺得到了遲到三年的答案,可已心如刀絞,痛徹心腸。
連失眼之痛都未曾流淚的帝王,此刻竟緊摟住懷中女子,像得到件失而復得的珍寶,孩童般放聲大哭起來。
武芙蓉感受到頸間潮溼,手攀上他的臉頰,摸著他臉上的淚茫然道:“伯言,你哭了嗎。”
“你哭什麼啊。”
“打仗打輸了麼?”
他摸著她的手,抬眼看著她,輕聲笑道:“是啊蓉兒,我打輸了,輸了。”
一傾身,吻住了她。
他們二人,恨比情多,很多時候,連吻都混合著血腥,不像對有情人在纏綿,倒像兩頭野獸在相互撕咬。
唯有這次,這僅僅一次,是混合著淚水的吻,裴鈺的淚水。
……
日上三竿,殿中通透明亮。
武芙蓉呼出長長一口氣,終於緩慢睜開了眼睛。
身上的衣物很完整,被褥也乾燥,但身體的異樣,加上不斷湧上腦海的昨夜種種,哪裡都在提醒她,昨晚上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