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悔
柳珍另一隻手劃過蕭定安的胸膛,尖長的漆黑指甲對準他的心臟。她道:“你在好奇為什麼,對不對?”
指甲刺入他的血肉,蕭定安青筋暴起,狼狽得說不出一點話。
鐵鏽味不斷從喉間湧上來,可那隻緊掐著他脖子的手迫使他昂著頭,吐不出來又哽在喉間,折磨的窒息感叫蕭定安生死不能。
“我原本不用走上這條路的…是的,我是主動放棄了,那是我的選擇,可如今我又被逼了回來!”她狠狠一掐,蕭定安溫熱的心跳就流轉在她指間,“只要殺了你,完成了天示,一切就能重來…我就還有機會,我和孃親,還有若生就能在一起!”
蕭定安聽了,居然用盡全力扯出一個極具嘲諷的笑。他的血順著手腕流進佩劍,從始至終沒有鬆開的滅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而後又發黑。
雖然蕭定安現在身受重傷,但能暫且脫身,只要可以脫身就有辦法。
但如果他在這裡沒命了,那也不失為一樁妙事。
這樣蒼生再也不用擔驚受怕,應天門也不必因他而成為眾矢之的,只要他死了,師父立即就會知曉,那麼他定會下山,也不怕柳珍會遺害。
劍光之後,柳珍掐著他的雙手斷下。蕭定安卻高估了自己,體力不支地向後倒去,就在他要張嘴唸咒之時,響徹天地的呼喚打斷了他。
“蕭定安——!”
林驚昭一襲紅衣從天而降,在某幾個瞬間,蕭定安依稀看清了她的面龐。
洶湧的紅色在她到來的那刻都變得溫和,大千世界的道法擁向她,而她墜落在他面前,仿若恩賜,額頭貼著他的額頭。
耀眼的金光從三人間閃出,柳珍被這光芒推出,飛倒在地上。
“不可能…這不可能…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她既惶恐又驚訝,柳珍觀看著眼前的一幕,渾身都在抗拒。
蕭定安垂著腦袋,好像是去了意識,可他依然舉起手中的劍。
而他身後,是一座與他動作相似的巨大的神像,那座神像由幾條金光勾勒出輪廓,但柳珍還是認得出那是林驚昭的臉。
神像刻在了柳珍眼中,她像是明白了什麼,悲慼地放聲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如今幫他,不讓他死,未來你會比我痛苦千百倍,千萬倍!林驚昭,這不是詛咒……”
“這是你的宿命!”
金光組成千丈高的劍劈下,柳珍緩緩閉眼準備迎來解脫。
這也是她的宿命。
她痛啊,她太痛苦了。
雲若生徘徊在奈何橋畔不肯轉世,執拗地等待著,可她卻告訴不了他,自己沒有來生了。
分明沒有來生,卻又因強烈地不甘而被困在那口井邊,永生永世承受死時的痛,無法轉生,無法超脫,隨著愈來愈深的執念,再也逃不出去了。
她後悔自己當初為何不接受天示,而來經受這樣的磨難?
“呵…”
恍然間,她看到一個熟悉的人不顧一切地衝著自己奔來。
是她的孃親。
蕭定安受傷的時候,給她畫的陣法失效了,所以她衝了出來。
“不!不要!阿孃,阿孃!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快走!快離開!”
她後悔啊。
她好後悔啊。
柳珍那時覺得,蒼生太複雜。她不願救,也救不了。
所以她拒絕了天示。
可她現在好後悔啊。
女人趔趄地奔到她面前把她護在懷裡,為柳珍擋住那能劈開天地的金劍。她骯髒的臉上露著純淨的笑容,也許是受到在幻境中說了話的影響,此時她沙啞地開口吐出四字。
“不….怕,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