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核爆

 葉曉雪至今都記得，在交警支隊見到王警官時，他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也記得在他再次接過了車子的行駛證，在電腦前劈里啪啦打了一堆字以後，問葉曉雪的那個問題。

 “車主叫林寒澗，對吧？”

 “林寒澗？啊，是吧。”

 “林寒澗是你朋友嗎？”王警官的眼睛裡露出了一絲欣喜，“那你朋友叫什麼？”

 “夏梔，夏天的夏，梔子花的梔。” 葉曉雪當時沒有放在心上，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不知道在哪裡聽過。

 “夏梔……有了，哦，這樣就沒事了，夏梔是林寒澗的老婆。一家人。”

 老婆？這兩個字抵達耳朵時，葉曉雪的腦子裡發生了一起大規模的核爆，蘑菇雲升起，四下靜寂，一片空白。王警官把證件還給葉曉雪，嘴巴里一張一閉還在說著些什麼，葉曉雪什麼都聽不見了。

 葉曉雪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的家，也不記得後續是怎麼和夏梔溝通的。

 之後的兩週時間裡，夏梔在深圳出差，葉曉雪參加了一部即將播出劇的通告，兩人沒有見上面。夏梔隱約覺得葉曉雪有些安靜，葉紹國的腿有輕微的骨裂，想著葉曉雪大概沒心情，只當給她一些安空間。

 回到浦亭後，房間裡竟然是久未住人的味道。夏梔開始主動給葉曉雪打電話。從來只習慣打字的人，接電話總是顫顫驚驚的人打起了電話，葉曉雪覺得她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以往每一次吵架，夏梔都不會承認自己的錯，最多問問日常，葉曉雪吃了什麼，什麼時候收工，什麼時候回家，可都是發短信，最多發語音，從來不打電話。

 宣傳結束，和朋友們一起去酒吧喝酒，《前世》終於歷經磨難要上線了，葉曉雪三瓶啤酒下肚，有些嗨起來，接到了夏梔的電話，只敷衍地回了幾句後天就回浦亭了，現在還在忙。

 聽筒裡震耳欲聾的音樂，讓夏梔沒能再聊下去，正準備掛上語音，卻清晰地傳來了葉曉雪的聲音，似乎想要蓋過音樂聲——

 “我葉曉雪可是目標明確的人，階段性的目標設置好就全力以赴，直到拿下為止。拿下了，當然就可以丟到一邊了，感情也不例外，現階段我的主要目標是事業。”

 沒有掛斷的手機聽筒裡，夏梔出了神，從來不覺得葉曉雪是一個有職場野心的人，葉曉雪也並不知道這段和公司老闆“表忠心”的話，會被夏梔聽出了別樣的意味。

 等到兩個人再見面時，夏梔已經感覺到葉曉雪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很多疑惑，偶爾瞥見她和一位王警官在微信上聊天，只以為車子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好，可葉曉雪的樣子並不想讓自己參與，也就不多過問了。

 是這兩個誤打誤撞的電話嗎？夏梔回憶起來這些片段依舊清晰無比。都說大腦很神奇，會幫人抹平深度疼痛，也會讓一些美好的記憶一直長存於心，甚至去掉某些細枝末節的東西，讓整個記憶都發著光。

 夏梔拍過葉曉雪很多照片，沖印出來放在展示櫃裡，希望這些美好的記憶可以亙古長存，而那些細微的爭吵，都消失在空氣和時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