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北春 作品

第 11 章

 第 11 章

 鮮豔的紅果子如大粒的血珠,落在雪白的瓷磚上,刺眼奪目,小孩髒汙黑黝的手讓她眼瞳一僵,鬆垮的t恤兜起一個臨時果籃,他視若珍寶的一個個往裡面拾著,彷彿這些野果子是多麼價值連城的東西。

 蔣流箏心裡突然激盪起一陣無名的情緒,她想起了哥哥,她記得小時候,去農場時,哥哥總是不喜歡用籃子盛,偏要用t恤兜起一堆果子,還炫耀向她展示他那一兜的碩果。

 蔣流箏也仿照他的樣子摘果子,但哥哥不讓,他說,“這是男孩子做的,流箏就需要美美的坐在那,等著吃就好。”

 他總是很疼愛她,捨不得讓她吃一點兒苦。

 可他死後,蔣流箏卻是什麼苦頭都吃了。

 她心底泛酸,眼眶有一股子熱氣兒想要往外溢出,蔣流箏蹙了蹙眉心,似乎想要掙扎反抗,想要收回眼眸,想要壓制住自己那從不溢出的情緒。

 再回眼時,那小男孩兒已經跑出門去,寬大的t恤罩住他搖晃瘦小的身子,尤其在風中在太陽下,公路上的車輛疾馳而過,颳起一陣風,他太渺小了,渺小到如一隻隨時可以被碾壓而死的螞蟻。

 人若如螻蟻,那便註定一生的命運都要鬥爭,與天鬥,難勝天半子,與地鬥,輸幾寸光陰,與人鬥,更是張牙舞爪般的血肉模糊。

 鬥爭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因為沒有人會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停止鬥爭,可能鬥爭唯一的終點就是死亡。

 蔣流箏突然渾身顫慄了一下,她被自己腦海裡的‘死亡’兩個字刺醒,她是慌張的,是發抖的,渾身的乏力感讓她覺得恐怖又陌生,她甚至都覺得自己隨時可能會倒下,蔣流箏想要用力握緊拳頭,卻發現,指尖發冷無力,她根本使不上力氣!

 她透過玻璃,看見那男孩像一隻野兔般肆意奔跑,寬大的衣杉兜起了風,他沿著公路的邊緣,一溜煙兒拐入一條土道,而驟然,門聲一響,一個人走進來,蔣流箏的目光開始落在他身上。

 看著他彎腰,看著他伸手撿起遺落在地上的紅色野果子,看著他走向她,問她“怎麼了?”

 宋泊在窗外瞥見蔣流箏時,她就這般模樣,整個人怔怔的站在貨架旁,手裡抱著一瓶酒,進來時,腳邊落了一個紅色的果子,看著很鮮豔,但蔣流箏的神情卻看著很凋敝。

 凋敝這個詞又冷又脆,正如此刻蔣流箏給宋泊的感覺,好似她下一秒就要破碎掉,“你怎麼了?”

 宋泊又問了一遍。

 蔣流箏閃了兩下眼睫,宋泊見到她眼底逐漸流轉的光與神情,額頭似乎冒出些汗珠,他眉心皺的更緊,“蔣流箏,你怎麼了?”

 蔣流箏聽到了,也看到了,她空洞的眼神看向宋泊,慢慢轉了眼睫說道:“沒事。”

 “好”,宋泊遲疑的點點頭,看見她兩手空空,什麼東西也沒買,宋泊抬手颳了一下額角,“那你去車上,我買點東西。”

 他左右看了看便利店裡的貨架,都沒有手裡拿著的這種品類的果子,剛想走向收銀臺,卻感到衣袖被攥住,蔣流箏看了眼他手裡拿的果子,順自拿過來,她張了張唇,那個“好”字卻沒發出聲。

 外頭的日光正好,暖洋洋的灑在身上,周身風平樹靜,眼前是寬闊的公路,延綿的長線,視野算得上開闊,蔣流箏從宋泊手中奪過來的紅果子,在陽光下像被鍍上一層蠟,發著亮光,蔣流箏毫無顧忌的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