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宜修(7)
柔則死的那天,宜修遠遠地站在簾子外,卻將她每一句話都聽到了耳裡。
“我唯有宜修一個妹妹,請四郎以後無論如何善待於她,不要廢棄她。”
宜修不可置信地看過去,柔則衝著她一笑,徹底閉上了眼睛。宜修很想衝上去問她,為什麼?你將我推入深淵,我把你害死,為什麼你還要為我說話?
可是她問不到的。
雍郡王抱著柔則失聲痛哭,宜修只覺得自己的心都碎成了渣,可她分不清,她是在為自己深愛的夫君深愛別人而難過;還是為早已面目全非的姐妹情而難過。
柔則死後的那段日子,宜修一度十分迷茫,她心中並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而且無邊無際的空虛。
她不會明白這種空虛從何而來,她生活的時代和自幼受到的教育都不會告訴她,其實你最該恨的人是那個隱於幕後的男子,她不敢也不能朝這個方向想,因為夫君是她的天,姐姐縱使再愛她,也是要排在夫君後面的。
她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對的,但她如今唯有這一條路能走下去了。
宜修成了雍郡王福晉。坐在主位等著眾人來請安的那天,她摩挲著椅子的扶手,久違地察覺到了喜悅。
正妻之位,其實一直都是她的執念,那個男人一句隨口的許諾,困了她許多年,如今終於得償所願,自然是高興的。
可內心深處,宜修也會想,阿姐,你坐過的位置,我也坐上了。
宜修被扶正後,雍郡王帶她進宮給德妃請安,雍郡王去御書房拜見皇上,婆媳倆坐在永和宮,德妃讚許地看了一眼宜修:
“不錯,你確實能撐起這個福晉之位。本宮與你既是婆媳,又是姑侄,家族的榮耀同系於你我二人之身,日後,你可要做好這個福晉。”
宜修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她麻木地點頭應下,腦海裡忽然有了一個瘋狂的念頭:我不能生,阿姐也不能生,憑什麼她們可以?
反正只要保證“家族榮耀”就可以了,不是嗎?
她在極端的瘋狂和恨意下,揮刀對準了後院的女人,她忘了自己從前在烏拉那拉氏受的苦、忘了剛嫁入府時簡單又美好的期盼,她日日夜夜回想起的,只有在她懷裡一點點冷下去的弘暉,還有那一日死在她面前的柔則。
她不記得自己的來時路了,她是深淵裡的爛泥,只想將更多的人也拖進深淵。她不敢也不能去深思,那些錯是不是雍郡王的。
她的孩子已經夠可憐了,難道還要追根究底,證明是他的阿瑪親手將他殺死的嗎?
有些東西深埋心底後,就再也不會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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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親王登基為帝,宜修成了皇后。
她這些年快要被折磨瘋了,弘暉死的那一夜,她先是在被子裡捂住了滿身的汗,又在雨裡淋了許久,落下了病根,心裡想的事情一多就容易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