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9章為什麼不能戰(第2頁)
天還矇矇亮,帳篷外便是延綿的軍營。
昔日那個黑山頭領,當下已經是大漢北域都護府的假大都護。
新的詔令已經下達了。
西尚書檯的詔令……
趙雲想到這個,不由得又沉默了起來。他之前接到這個詔令的時候,為什麼沒有任何的不適呢?假大都護,當時自己只是想的過兩年就可以拿掉『假』字了罷!
對於軍中的大小軍校和文吏,他出事果決而富有威嚴,對於手下的普通工匠和民眾,他也謙和有禮,他住在軍營裡,每一天起來得比普通的士兵還早,他甚至對每一位向他行禮的士兵回禮,在這裡,他是所有人的標榜,所有人的核心,所有人可以信賴和依靠的假大都護。
強烈而嚴苛的自律令他消瘦,並且愈發顯得剛毅。
可是,趙雲自己心中,勐然之間他發現,他自己卻找不到可以依靠的東西。因為他覺得羅虎說的,似乎有那麼一些道理,至少有一些東西是趙雲無法回答,無法解釋。
驃騎大將軍,你為什麼不進攻山東呢?旁人或許不知軍事,不能感覺出山東山西的力量差距,但是趙雲可以啊,他甚至可以斷言,即便是不用關中出一兵一卒,他都可以帶著幽北的騎兵,至少將冀州北部攪一個天翻地覆!
若是在配合著上黨太原的步卒,直接攻到鄴城之下也並非不可能。
所以曹丞相,就是這麼無法戰勝的麼?
亦或是……
趙雲忽然覺得有些冷。
遠方,風呼嘯。
……!?(?_?;?)……
許縣。
崇德殿。
天子劉協在那一夜之後,就基本不露面了。
那一夜,冰冷,瘋狂,血腥。
喚醒了天子劉協沉睡多年的記憶。
在那一夜之後,權力鬥爭如同焦躁的暗湧,以許縣為中心擴展出去。
宛如當年的雒陽,又像是長安。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活下來的人卻在貪婪的啃食著。
曹氏夏侯氏拿到了最大的膏脂,那些活下來的潁川人瓜分了剩下的部分,冀州荊州青州徐州的其餘人等也獲取了一些粉嫩嫩的肉塊,分配了各自負責的區域與利益。
在劉協看了,似乎幾乎沒有用多長的時間,似乎就已經確定好了各自的份額,並且默契的對於那些死去的人選擇了遺忘。
倒臺的,就這麼倒臺了。
死去的,就這麼死去了。
就像是當年劉協的皇兄,劉辨。
劉協知道,曹操的痛下殺手之後,又立刻召見了一部分的潁川人士,開誠佈公的表達了必須團結才能對抗山西,否則只有面對死亡。
劉協不知道曹操召見他們到底說了一些什麼,也不知道這些剩下來的人究竟會不會相信曹操,以及忘卻那些流淌的鮮血,反正劉協自己無法相信曹操,也忘不了那慘烈恐怖的夜色。
其實劉協也未必能看到事件的全部,甚至他也不清楚曹操和潁川之間究竟是談和了還是沒有,但是他再一次的被眼前的鮮血所刺激了,當年在長安城下,從空中盛開的那朵花,以及在城下暈開的那攤血,那些似乎已經被遺忘的事情,其實依舊存留在他的腦海當中,再次被激發翻騰了起來。
劉協他以為,隨著主要反抗曹操的潁川豪右的死去,又有明確的關中斐潛的威逼,再加上荀或作為潁川領袖的調和,在面對既成事實的情況下,以及周邊勢力的虎視眈眈,被砍了一大刀的潁川士族,並沒有選擇瘋狂報復……
為什麼會這樣?
就像是當年劉協知曉了劉辨死後,也就是哭了幾聲罵了幾句,也沒想著要和董卓同歸於盡。
基於談判成功之後,以及不得已形成的默契,各家各戶眼下都在不斷地奮力吃進那些死去的人和家族遺留下來的錢財,物品,莊園,地產等等。
豫州不在是潁川人的豫州,現在多了好多其他地方的人。
為什麼不繼續打起來呢?自己當年是毫無力量的,而潁川之人,剩下的那些,難道也是毫無反抗的力量麼?
劉協坐在寶座之上,心中不斷的盤旋著這個問題。
為什麼呢?
當年董卓在雒陽,為什麼山東聯軍就不打進來呢?現在,曹操殺了那麼多的人,為什麼這些人就不打起來呢?為什麼還能坐下來一起吃肉,還能你分一塊我分一塊的那麼融洽?
只要不是死是自己,便是可以這麼輕易的將血色的刀放下麼?還有,曹操既然有能力可以直接殺了那麼多的潁川之人,為什麼不順道殺了自己?隨便捏造一個,甚至連捏造都不用,就說推倒亂賊身上,不就可以像是當年殺了劉辨一樣的殺了劉協自己麼?
那麼,為什麼曹操不動手呢?
是曹操不敢麼?
就像是當年董卓的那把中興劍並沒有砍在自己身上,而是砍在了太廟桌桉之上一樣?只是為了警告而已?
亦或是,嘲諷?
如果說曹操是忠臣,那麼被殺的那些就是奸臣賊子麼?死去的,就是該死麼?如果不是,那麼曹操又算是什麼?
自己又算是什麼?
關鍵的是,自己在曹操眼裡,在斐潛眼裡,在大臣眼裡,在大漢天下的百姓眼裡,又是什麼?
劉協坐在寶座之上,心中盤旋著無數的問號,臉色在黑暗之中慘白,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如同使用了三四百年之後,已經完全褪色的大漢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