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月猴年 作品

第2276章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心理落差


『貪墨之輩,始於羊舌,貪墨之求,名利財色,貪墨之術,凌下欺上……』

『漢太傅賈公,陳事於孝文帝曰,「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賈公之語,非苛責備也,乃實言也。不究其弊所不免,概以安治而當之,乃愚也,不究其才所不能,概以安治而頌之,亦諛也……』

『今隴右河西之地,雖言已安已治,實奸妄生久矣。吏貪兵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時,盜賊滋熾。賦役增常,吃喝卡要,無所不用其極……』

『貪墨之輩,以之為財,實則逆本。積賄求遷,上行下效,身為朝廷官吏,不求農桑,不治水利,唯索黃白之色,剝削往來客商,枉法曲律,肆意妄為,長期以往,道德淪喪,國將不國……』

『道不正,職不明,此不治,何有國?為官者,持祿而為諛,為民者,畏罪而為順,縱然一時已安已治,終是戰亂不可絕!天下之治與不治,民物之安與不安,於此決之。』

『十年沉痾,今日治,百年中興,今日始。』

『此檄,且廣而聞之。』

就在張遼收拾馬賊的時候,一卷行文便是在河西之地傳開了。

隨著檄文的發佈,一些人便是惶惶,另一些人則是恍然,然後就是各種暗潮湧動起來。

大漢驃騎將軍慣用的手法,不少聰明一些的人都清楚,就是『先禮後兵』,『禮』的時候是堂堂正正的『禮』,但是『兵』的時候也是心狠手辣的『兵』。

要是不聰明的麼……

那也是沒救了。

這不是,『禮』來了!

檄文當中,看起來似乎只是通俗的講了講所謂貪墨的歷史由來,然後闡述了一些貪墨的手法什麼的,但是很多人在這個平平淡淡的檄文當中,察覺到了一些隱隱約約的危險。

因為在檄文中,開篇便是提及羊舌鮒。

要說起華夏的二十四史來,其實翻開一看,更像是一部貪汙史,歷朝歷代的貪官多如過江之鯽,而身居高位、清廉樸素的官吏卻少之又少。

歷史上,誰是第一個貪汙的官員已經遙不可尋,但首位見諸文字的大貪官麼,也就是『貪墨』二字的創始者,便是春秋時期晉國貴族羊舌鮒。

羊舌鮒這傢伙是一個典型的官二代,他父親在晉國是高官,他哥哥羊舌肸也是晉國的重臣,在這種官宦世家的家庭環境中長大的羊舌鮒,其關係網其實父兄已經替他早就編織好了,而且一般來說起點都很高。

得到了特殊照顧的羊舌鮒,在一開始的時候便是擔任了晉國的假司馬,然後便是開始了他利用公權力,毫不掩飾的受賄索賄的行為,甚至他要挾的對象是一國之君。當然,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行為也可以解釋為侵削他國實力,而後來的一件事情,卻讓羊舌鮒無可辯解。

在晉國之內,有兩個貴族大戶因為田產界限發生紛爭,然後其中一個大戶雍子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羊舌鮒,然後羊舌鮒二話不說,便是立刻判決雍子勝訴,將原本屬於另外一個貴族邢侯的田產,劃歸給了雍子。

羊舌鮒這麼做似乎也沒錯,既然都是親家了,自然是要幫襯一二……

亦或是羊舌鮒覺得可以先判給雍子,然後等邢侯也送美女之後再劃一些給邢侯,兩面通吃,左擁右抱豈不是爽歪歪?

當然羊舌鮒具體是怎麼想的,後來之人也無從得知。

只不過邢侯這個人是個暴脾氣,判決下來之後便是立刻抄起刀子濺了滿身血,不僅是殺了雍子,也殺了羊舌鮒,然後投案自首……

出人命了,人命關天,鬧大事情之後,晉國主政的韓宣子不得不親自出面擺平這事兒,他將羊舌鮒的哥哥羊舌肸給叫了過來問說,殺你弟弟的兇手在這裡,你看怎麼辦?

羊舌肸無奈,最終便是說三個人都有罪,他弟弟羊舌鮒的罪名,便是『墨』,就是給國君,給自家抹黑了……

大概這麼一個意思罷。

然而現在這一片檄文,引申出來的東西,卻有些耐人尋味。

羊舌鮒,貪墨,死了,

雍子,行賄,死了。

邢侯,行兇,死了。

縱然三人有多少理由,有各種藉口,但最終是定下來,『三人皆罪。』

所以,明白了麼?

檄文一出,便是有不少大戶坐不住了。這不是擺明了要一鍋端的節奏麼,而且還是掛到了治國理政的高度上,這麼大一個坑,可不能往下跳啊!

於是各地各縣,之前偷偷摸摸借給縣官縣令填充倉廩的那些大戶,就開始往回要了,這要是不趁著還未定性,趕快把錢財什麼的給要回來,到時候被判了一個像是『雍子』那樣的罪行,到哪裡哭去?

然後各地縣鄉縣令鄉長哪裡肯幹?這錢財什麼的一拿回去,不就是什麼都露餡了麼?要死大家一起死,麻痺的狗大戶,想要拋下我們獨活,想都不要想!

最初的時候還只是一兩個縣鬧騰起來,但是隨後便是所有的縣鄉都出現了相同的爭端,原本合作無間的聯盟瞬間便是因為利益問題而分崩離析,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理念彰顯無遺,旋即就有不少人開始狗急跳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