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2章人與道
一件事情從發生到最終的形成,會有一個很長的醞釀期。一開始的時候或許只需要很小的氣力就可以讓事件停止,但是等最終形成浪潮的時候,就不是一兩個人所能抵抗的了。
就像是雪球從山坡上滾落,最初可能只是一兩個的雪塊,也很緩慢,或許隨便被一兩個灌木叢擋住,也就沒了,但是一旦重力加速度逐漸施展開來,雪球最終演化成為了雪崩,那麼任何再其面前的東西,都將被或是摧毀,或是淹沒。
糧食事件就是這樣的一場雪崩。
現在這個雪崩已經是勢不可擋,在這個時候,除了希望這個雪崩儘快結束之外,已經沒有什麼好辦法讓其停下來了。
司馬徽知道這一次會被雪崩吞噬很多人,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或者說他並不怎麼特別關心,因為被吞噬的並不是和司馬家聯繫太多的人。就像是站在遠處,看見了那些受難者,或許有些悲傷,但是並不會痛徹心扉。
司馬徽認為,這一次雪崩自然是有預謀的。在政治家眼眸之中,沒有任何事情是純粹的巧合,所以現在司馬家需要的,是低調,是不引人注意,不引火上身。
『叔父大人……』司馬孚匆匆的從外面走了進來,『驃騎府新告示出來了……』
『取來某看。』司馬徽伸出手,接過了司馬孚抄寫的新告示。
『嗯……』司馬徽很快的展開的書卷,然後看了起來,『夫上古之士者,彬彬而有禮,謙謙而有節,言必溫文爾雅,行則恭謹謙讓,而今亦有謂士之輩,人前言之切切,人後行之糟糟。何哉?唯利是圖者也……』
『《詩》有云,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故君子不免於濁俗,然當長於脫俗而獨立也……嗯嗯,』司馬徽一目十行掃過了作為前引的那些文字,然後看到了其中一些關鍵的行文,『治國平天下謂之大也,非常人之所能。齊家修身,不操惡行,不落貪蠹,雖非完人,亦可謂士矣!損公肥私者,為貪,瀆職懈怠者,為蠹……嗯嗯……』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道由人興,亦由人行……』司馬徽點著頭,『若道能弘人,則人人盡成士,世世盡治平,學不必講,德不必修,坐待道弘是矣……呵呵,有些意思……故如今當有「人可弘士,非士弘人」……嘶……』
司馬徽手不由得一抖,然後急急往下看。
『若為貪蠹,背義害名,汙濁君子,得逞一時之私慾,禍害一世之親族!』司馬徽瞪大了眼,然後看到,『……貪蠹之士,叛經離道,違士之名,壞士之譽,故當革除其名,列為庶人……經查,有趙某等二十三人,或貪,或蠹,或二者皆有之,現已革職查辦,廣佈其罪如下……』
司馬徽掠過了那些罪責,畢竟驃騎公佈出來,就是代表著已經是掌握了一定的證據,而最為關鍵的卻是在下面,『因貪蠹所罷之職,亦不可久懸,古有毛遂自薦美於前,今亦可由志者競任之……』
『「競任」?』司馬徽看到此處,便是已經是書卷末尾了,便是急急一翻,卻不見背面有什麼文字,抬頭問道,『其後何在?』
司馬孚連忙又拿了另外一張,被司馬徽劈手搶過,又是手抖抖的看著,眼珠動個不停,半響之後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此事……定然又是驃騎之意……』
『叔父大人……』司馬孚眼睛眨巴了兩下,『叔父大人之意是……』
司馬徽沉吟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彈了彈手中兩張紙卷,說道:『孚兒可願去一試?』
『我?』司馬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司馬徽看著司馬孚說道,『某觀其中有蓮勺令,南陵令,皆八百石,可……嗯,「競任」之……怎麼,孚兒嫌棄其職輕乎?』
『叔父之意,某亦同也!』
門外傳來了司馬懿的聲音,片刻之後司馬懿便走了進來,先朝著司馬徽拱手見禮,然後又受了司馬孚之禮,然後在一側坐下,說道,『此乃天賜良機,若是孚弟錯過,甚為憾事……』
『不經地方歷練,終不可成大事……』司馬懿說道,『蓮勺南陵雖小,然事務未簡也,加之其內定有貪腐小吏未能盡除,非一般人所能任之……』
司馬徽在一旁緩緩的捋著鬍鬚,點著頭。
司馬孚一聽,頓時有些急切,『這……豈不是……』
聽起來就是一團亂糟糟的,怎麼還要我去『競任』?這不是往火坑裡面跳麼?你們兩還準備親手送我進火坑不成?
司馬懿看了司馬孚一眼,然後沒有繼續向司馬孚解釋,而是轉頭對著司馬徽說道:『如今驃騎此舉,大違常規,如棋盤妙手,看似無跡可循,然則舉重若輕……』
打擊豪強,摘貶士人,要是一個處理不好,便是會引發許多問題。縱然這些豪強大戶士族弟子有眾多的問題,但是人麼,未必人人都能理性,或許也會有兔死狐悲,亦或是徒傷其類等等的情緒,再被有心人一拱火,那麼事態可能就會偏離原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