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9章四憂(第3頁)
曹操一挑眉毛,說道:『莫非斐子淵果如傳聞,得了墨子真傳?』
『或須有……』郭嘉搖了搖頭,『某也常常疑惑,這天下竟有如此學識繁雜之人乎?長安驪山之處,還有觀星臺,驃騎以其觀天,修正曆法……這天文地理,竟是無所不通一般……』
曹操嘆息了一聲,說道:『或當如是……當年斐子淵師從蔡中郎,又得龐德公親授於鹿山之下,再後來麼……聽聞原本雒陽之中,東觀之書,其所得過半……』
郭嘉嘆息道,『福澤之厚,竟如此乎?』
兩人便是一同不由得齊齊嘆了口氣。
片刻之後,郭嘉又接著說道:『若求工強,則需農盛。』
『農不繁盛,則無心於工也……』郭嘉豎起了第三根手指頭,『農為立國之本,本固跟深,方可枝繁葉茂。如今驃騎之下屯田卓有成效,而吾等之田卻是強差人意,其因無他……』
郭嘉看了一眼曹操,略微遲疑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繼續說道,『驃騎屯田之民,少則五年,多則十年,其耕之田便歸其所有……故而屯田之民皆不吝其力,唯恐少做一分,便無田得獲,然吾等屯田,多以軍屯,所產多寡,與其無關,但無棍棒責罵便可……』
曹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看了郭嘉一眼,並沒有說一些什麼。
曹操的軍屯,代表著大部分的田產收穫都是歸曹操所有,這也支撐起了曹操大規模的爆兵,但是同樣的在屯田的過程當中,這些半兵半農的屯田兵既不能算是一個好的兵卒,也不能算是一個好的農夫,雖然說兩個方面都顧及到了,又等同於兩個方面都做不好。
說是兵卒罷,這些屯田兵的戰鬥力堪憂,尤其是在和驃騎的那些兵卒一比較起來,簡直就是慘不忍睹,否則荀彧也不會捨近求遠去掉臧霸的泰山兵前來救援……
而從農夫角度來看,這些軍屯又不能像是農夫一樣的專心斥候莊稼,更多的情況下這些軍屯兵也就像是郭嘉所言一般,出一天的工種一天的地,只要不被責罰便算是了事,勞作效率和自動性當然是大打折扣。
即便是同樣有一些農學士指導,一方面曹操等人始終抱著一個懷疑審視的態度,很多技術都是要等一兩年的試驗之後,才慢慢擴大到全境,另外一方面很多農學士提出來的建議,屯田兵也不會去做,因為他們的上司不是農學士,而是典農校尉,而對於典農校尉來說,更多時候是求穩,最好是上面有明確的指令之後才肯做,所以也就不指望這些軍屯的田地之中能有多麼高的產出了。
這一上一下,一畝田產出相差兩三石,那麼整體起來相差了多少?郭嘉沒有算,他不想,更不敢算。
『以軍屯改民屯,當可解此弊……』郭嘉看著曹操,『然欲改之,必先解這最後一憂……』
曹操皺著眉頭盯著郭嘉,忽然打斷了郭嘉的話,『奉孝所言,最終便是落在這「士」上?』
郭嘉再次倒了一杯酒,咕嘟嘟喝了,點點頭,說道:『然。』
其實四憂說起來好像是是四方面,但是最終還是落到了一個字上,就是『士』,因為在山東之處,士族掌握了一切,所有的東西都跟士族聯繫在一起。
商鋪是由士族控制的,土地在士族的手裡,官吏也是士族擔任,曹操自己就是一個龐大的士族出身,夏侯氏曹氏上千人都仰仗這曹操一人而活。曹操根本就沒有辦法像是斐潛一樣的放權。
原因很簡單,在曹操這裡,大部分的士族子弟在上任的時候總是信誓旦旦的表示,我相信,我可以,我保證,但是一旦出了事,便是不清楚,不瞭解,很抱歉,大不了發表一個聲明,痛哭流涕的將官帽子一甩,便不會得到任何責罰,亦或是雷聲大雨點小的處理,換個地方繼續撈錢……
再這樣的情況之下,又有誰會真正願意承擔責任?無非就是誰比誰更爛一些,亦或是誰比誰更能遮掩罷了。
郭嘉所言的事項,曹操其實心裡早就有些思考,但是真要是像斐潛那麼去做去改,曹操心中沒有底。因為斐潛在關中所營造出來全新的政治生態環境,運作模式,曹操一點都不瞭解,更談不上熟悉。
面對陌生的東西,人類自然有恐懼感,曹操也在所難免。
等到曹操從許久的沉思當中回過神來,想要再問郭嘉一些事情的時候,才發現郭嘉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將整整的一壺酒都喝光了,醉醺醺的歪倒在席子上呼呼大睡,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