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月猴年 作品

第1930章想得太多,做得太少(第3頁)


『都退下!退下!』韋端再次向李圓賠罪之後,長長的嘆息一聲,『此事……當如何啊?!』

若說個人的情感,韋端恨不得全數將城中鬧事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活生生先打斷雙臂,然後一個個再砍掉腦袋,算是賠償他兒子受到的傷害。

可問題是,城中被捕的這些人當中,也是別人的兒子。如果說韋端能夠將其中哪些真正對於他兒子韋誕行兇的人甄別出來,然後以直報直,以血換血,倒也沒有什麼問題,旁人也說不出什麼不對來,可是昨夜之中混亂至極,到底誰動了手,誰才是傷害韋誕的人,根本無從分辨,又談何處置?

而起即便是要依律處罰,這個『律』又從何而來?

以『叛亂』定罪?是不是會太重了?

以『違禁』定罪,是不是又太輕了?

更何況還有『有罪先請』、『親親而護』等的規定,這些又要如何衡量?若是自己定律定得不合理,然後將這些子弟全數都治罪了,雖然表面上這些子弟的父母未必會敢說什麼,也未必敢對於驃騎齜牙咧嘴,但是一定會記恨,記恨幾年,十幾年,幾十年!

這種記恨,會落在驃騎身上,也會落在自己身上,落在韋氏家族的身上……

因為若是換成了韋端自己,他也是這樣的。

事頭之上,自然是表示,對,驃騎說的對,對,韋端也判得對,沒意見,一點意見都沒有,但是翻過臉去,就記得自家的兒子侄子被驃騎,被韋端給判刑了,給迫害了,至於自己孩子有沒有做過一些什麼傷害他人的事情……

自己孩子那麼乖,那麼聰明,那麼懂事,怎麼可能會動手?動手的必然都是其他家的孩子,自己家的只是受到了牽連而已!

只要稍微想一想,韋端就覺得腦袋一個像是十幾個那麼大,心中又掛念著自家的兒子,又要考慮整個家族的未來,還要想著律法要依照那一條,還不想一口氣得罪那麼多的人,畢竟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維護起來韋氏家族聲望……

杜畿輕聲說道:『聽聞主公已經派人委任種氏參律……』

『種氏?』韋端瞪大了眼。

種邵當年死後,種劼就基本上閉門不出了,後來和譙並搞了一個什麼讖緯宮,算是初步重新進入朝堂,結果現在……

杜畿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委任為參律院輔編……』

韋端吸了一口涼氣,身軀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種邵年輕時就有名氣,在中平末年,就已經是擔任諫議大夫,對於朝廷律法之類的自然是熟悉無比。種劼自然得傳家學,對於律法之事也不見得比韋端差多少。

斐潛的意思似乎已經通過這一個任命躍然而出,若是韋端不敢做,或是不願意做,自然就有人頂替他來做!

韋端不由得苦笑出聲,眼中也是隱隱有些淚花,『某何錯之有?做錯何事?竟是落得此番場面?』

李圓嘿然有聲,然後不客氣的說道:『韋兄,不是做錯,而是沒做!』

韋端頓時將眼眶內的眼淚收了起來,『二位之意……』

杜畿皺眉說道:『韋兄,莫再試探了……事到如今,當有所為……』

韋端頓時就啞然無語,許久之後才拱拱手說道,『為兄錯了。主公此舉,乃欲分化吾等,為兄實在是……』

韋端其實已經明白了驃騎將軍斐潛在這一次事件當中的用意,就像是驃騎常用的策略一樣,似乎都擺在明面上,可是就是棘手無比!

其實那一句『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已經是講得非常直白了。斐潛明明已經知道了會有人鬧事,可是就是等著鬧將起來,然後才一網打盡,甚至不惜冒著長安損毀的風險,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落到坑裡,而這些坑中之人,就被迫要開始相互殘殺……

甚至連究竟應該用什麼方法,其實都通過龐統的行為告訴了韋端等人。

只不過韋端之前還多少有些期盼,希冀著他依舊能夠籠絡關中三輔的士族大戶大姓,來充當一個所謂關中士族『代言人』的身份,有更多的籌碼,從而獲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現在一來,基本上全數成為了泡影。

因為傷害和仇恨。即便是將來或許有利益會暫且放下,但是也僅僅是暫且而已,就像是破鏡難圓,覆水難收一樣。

韋端心中有恨麼?

有,自家兒子成了殘廢,即便是暫時忘卻了,只要一到家中,又如何不想,如何不恨?然後其他人家的孩子受到了嚴懲,即便是『依律』治罪,就都會通情達理心甘情願的接受麼?

醉仙樓燒起來的那一把火,不僅是燒了醉仙樓,而且也是燒掉了關中三輔河東山西的許多士族子弟『朋黨』的基礎啊!

從此之後……

『早知道……』

韋端長長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便是如此……』韋端咬著牙,就像是野獸在陰影中咆哮著,『既是不得不為之,便要做得漂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