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月猴年 作品

第1641章 人心之間(第2頁)


再然後,一切彷彿就像是走到了盡頭一樣。

道路斷絕了。

或許一開始就選錯了道路?

田豐不知道。

當打敗了公孫瓚之後,袁紹就有些變化了,然後變得越來越讓田豐控制不住。

袁紹想要完全控制軍隊,然而田豐等冀州士族又怎麼可能拱手相讓,因此在袁紹引進了呂布這個強力外援之後,冀州士族聯手離間了,踢走了呂布,然而袁紹反手就搞死了麴義……

冀州士族原本都已經拍好了隊,準備分果果了,結果袁紹一上來,連裝著果子的盆子都給端走了,於是乎冀州士族開始卡住了袁紹的脖子,掐著點給糧餉,導致了袁紹西征的計劃雷聲大雨點小,最終在太行山中折翼而歸……

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樣不行,但是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毫無選擇的權力,只能這樣做。

短視,只顧的眼前的利益,這自然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但是若是連眼前的利益都沒有,又有誰能夠保證自己,或是保證其他人會在將來有回報?就像是窮人仇視富人,想要將天下的富人全數殺盡,然後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富人,成為他最仇恨的模樣。

這條路,田豐他走了很長,看了很久,想了很多,但下一步他已經想不清楚該如何去走。

袁紹也是一樣。

向北,鮮卑居於大漠,向東,是茫茫大海,向西,已然折戟于山間,向南,呵呵……

無路可走了。

田豐這一輩子,想的太多,想要的也是太多。他曾經對於宦官把持朝廷,一手遮天痛恨無比,對於貪官汙吏草菅人命憤慨萬分,結果等到他坐上了那個位置,他也可以毫不遲疑的將髒水潑到清白人身上,也可以不眨眼的就判決無辜人的生死。

為什麼會這樣?

田豐想不明白,或者,不願意想明白。他很忙碌,也沒有過多的時間來細細思量。

好了,現在有時間了。

所以自己做的這些事情,都有意義麼?

自己年少的時候許下的志願,自己對著蒼穹喊出的誓言,自己這麼多年的奮鬥和付出,是不是有意義?是不是改變了一些什麼?

抑或是,什麼意義都沒有,什麼改變都沒有?

終於能有餘暇,能夠抬起頭,看看那片天,那一片純淨得彷彿自己年少時一樣的天。

人在地上殺,雲在天上走。

好血腥殘酷的廝殺,好純淨美麗的雲朵。

“大將軍有令!暫且駐停!”

遠處有騎兵風塵僕僕的趕來,沙啞著嗓門,高聲叫喊著。

田豐心猛地一跳,卻沒有做什麼舉動,只是緩緩的閉上了眼,靠在了囚車的木柱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一兩個時辰,或許只是一兩柱香,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然後又退了下去,然後才是屬於袁紹的腳步聲,沉重的走到了囚車之前。

“打開囚車!扶田公出來!”袁紹咳嗽了兩聲,下令道。

田豐睜開眼,卻看見面前的袁紹雖然依舊衣袍華貴,但是臉頰消瘦,泛起兩坨病態的嫣紅,“主公,你病了……”

“咳咳……”袁紹斷然否認,“孤沒有病。”

“哼……”田豐任憑一旁的兵卒拉扯著,攙扶著,出了囚車,坐到了鋪墊在囚車之前的席子上,低頭看了看,又摸了摸身下的白茅所製成的席子,不由得笑了出來,哦吟道,

“敦彼行葦兮,牛羊勿履。

方苞方體兮,維葉泥泥。

慼慼兄弟兮,莫遠具爾。

或肆之筵兮,或授之幾。

肆筵設席兮,授幾緝御。

或獻或酢兮,洗爵奠斝。

醓醢以薦兮,或燔或炙。

嘉餚脾臄兮,或歌或咢……”

袁紹皺著眉聽著,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田公吟此何意?”

袁紹並不是不明白田豐所說的是什麼意思,畢竟這個《行葦》之詩袁紹也熟悉,只不過是袁紹並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心思被田豐猜透,故而發問,

田豐哈哈一笑,傲然而說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某與主公這場宴席,也該散了吧……”

袁紹默然,目光有些遊離,良久才說道:“田公……若是……”

田豐擺了擺手說道:“主公何必如此?周公尋子牙,可有周康王亦尋飛熊乎?某雖不才,不敢比姜公,亦有自知之明也……只是這冀州之地,乃四戰之地也,主公之策,怕是不能長久……不過,此事與某何干?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