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在嘉峪關的邊境，我撿到了一個襁褓嬰兒，看樣子一個多月大。周圍遍佈屍體，只有他哭聲嘹亮，活了下來。

嬰孩身上並無其他特殊印記，唯有脖頸帶著一個桃木劍掛墜，背面刻著一個秦字。

想來他父母也是希望他好好長大，無災無難吧。

我將他帶在身邊，教他讀書寫字，取名為秦劍。

秦劍八歲那年，偷看別人家的小郎君學功夫，將我留給他的課業完成的一塌糊塗。

我第一次動手打了他，他卻沒有掉一滴眼淚。

我在房間裡坐到天明，才發現，其實我根本不瞭解他，他不喜歡讀書，是我將沒有完成科舉的遺憾強加在他身上。

第二天，秦劍拿著全新的課業向我請罪，我只是坦然笑笑，摸了摸他的頭。

“去吧，義父不再攔你。”

秦劍去參軍，成了年紀最小的兵。

聽聞洛陽牡丹最為出名，我離開隴原，前往下一個遊歷之處。

一個梳著雙髻的小娘子見我腿腳不便，主動為我帶路，到了洛陽當地一家最有名的一家客棧。

小娘子不過七八歲的年紀，說起話來卻出口成章，顯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兒。

我笑著摸摸她的頭，就見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將她一把拽走。

小娘子拉著我的衣襟哭喊問我，能不能帶她去長安找她父親兄長，還未等我回答，她就被那些人塞上了馬車。

多年後當我再見到她時，她已經是明王妃了。

那雙澄澈的眼睛令我難忘，第一眼就認出她來，她卻早已不記得我。

說來也是巧，阿鴛留下的唯一骨肉，成了我義子參軍的主帥。

難怪有故人之姿，原來是故人之子。

我瞧著那孩子的眉眼，拼命找尋一絲阿鴛的痕跡，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真是像啊。

天不遂人願，明王死於萬箭穿心之下。

聽聞我懂得一些秘術，王妃眼眶紅腫，哭著讓秦劍帶她來找我。

可是王妃，我騙了你，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回到過去的藥。

有的只是人心裡的愛與執念。

無緣大慈，同體大悲。

明王妃殉情了。

我既不解她的甘願犧牲，又感嘆她的敢愛敢恨，將他們二人的故事記錄下來。

大越亡國，我背上行囊四處遊蕩，卻再也找不回過去的歡愉。

我回到了靈溪，在我父母的排位下喝了許多酒，醉倒在二老墳前。

當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三年前。

帶著不解和疑惑，我來到了長安。

忘憂山腳下，明王正與唐家二郎進行最後一場比試。

我看著少年冷峻的眉眼，思緒紛亂。

聽周遭的百姓議論，是雲家舉辦的比武招親，為二娘子選婿。

我望著一旁拿扇子遮臉的小娘子，不禁笑了。

她成功了。

明王改變了大越亡國的命運，一切皆得圓滿，我也可以安心過個晚年。

得到皇后去世的消息時，我正在西域與大越的邊境研製天山雪蓮。

邊境不少人都記得當年還是王妃時的皇后為他們做的貢獻，自發默哀了整整一夜。

許是年紀大了，我的身體越來越差，秦劍將我接到了身邊。

這一次，我沒有再拒絕。

他娶了祁老將軍的女兒，如今一兒一女都已長大成人，樂得自在，整日陪著我這個糟老頭子。

沒想到，皇上會親自來看我。

他說他做了一個夢，夢裡他跟皇后都死在戰亂紛飛的隴原。

而如今，已經是皇后逝世的第十五年了。

我將天山雪蓮製成的藥丸交給了他，權當是留個念想。

但我沒有告訴他，天山雪蓮不能起死回生。

只有人的執念和愛才會重獲新生。

皇上摩挲著瓷瓶喃喃道：“她當時就是吃下了這個嗎？”

我沒有回答他。

臨行前，皇上問我姓名。

我望著他與阿鴛七分相似的臉龐笑道：“老朽姓衛。”

國喪的鐘聲響起，我知曉我的大限將至，躺在搖椅上回憶我這一生，記憶走馬觀花般浮現在腦海裡。

“義父，我今天又殺了一個突厥派來的細作！”

我睜開眼，望著窗外茫茫大雪，少年秦劍的臉龐出現在我面前。

“今夕是何年？”

秦劍似是不解：“太元二十年。”

我閉上眼，會心一笑。

皇上做到了。

那就讓這一世不再留任何遺憾。

【??作者有話說】

我很愛我筆下的角色，也許他們塑造的並不完美，但我真的很用心對待他們。最後！祝我，完結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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