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3頁)

 排練室的燈只開了一半,半名半暗的光線裡,蔣思安定格在最後的動作上,抱著膝蓋,頭深深的埋起來,後背的起伏,說明她在急促的喘氣,看起來再輕盈,不費吹灰之力的舞蹈,歸根結底其實還是基於肌肉耐力和強大的控制力。

 蔣思安繃緊的腳背慢慢鬆弛下來,她從膝蓋裡抬起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表情是一種心滿意足的暢快淋漓,彷彿所有鬱結的心事在痛快的跳完一支舞之後都可以紓解掉。

 她一個人坐了一會,最後起身收拾東西,穿上外套,關閉了所有的燈,走出了排練室。

 在排練室外面,正好碰見程懷逸,蔣思安從兜裡掏出排練室的鑰匙,遞給他:“還給你。”

 “這幾天你們天天用,不用每天都還給我的,有時候我有事暫時不在這,你還得等我。”程懷逸一開始沒有收。

 蔣思安把圍巾圍上,笑了笑,仍然把鑰匙推回去:“那你明天把鑰匙給陳紜紜吧,正好我以後也早些走,今天最後一天等你。”

 說完,她垂下眼簾,不再說話了。

 兩個人一起下樓梯,走出教學樓,忽然聽見程懷逸疑惑的嗯了一聲:

 “蹲在那幹嘛?”

 蔣思安跟著程懷逸看過去,看到一團白色的身影,正蹲在學校景觀湖邊上那一小撮殘雪堆邊上,不知道在幹什麼。

 冬日的暮色裡,白衣服和雪疊在一起,很容易就會被忽略了。

 然而他一眼就看到了。

 蔣思安抬頭看程懷逸,只見他看著不遠處那一團背影正笑的燦爛:“你先走吧,我去看看那個人傻乎乎的幹什麼呢。”

 蔣思安答應一聲,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

 原來一個人眼裡的光,是可以這樣璀璨的。

 安明月蹲在地上,手裡拿著一截枯樹枝,在那一小塊雪地上胡亂的畫著,忽然左邊肩膀被人一拍,她回頭去看,身後卻沒人,然後從右邊傳來一聲輕笑。

 程懷逸在她右側蹲下來,看著眼前被安明月的小樹枝劃的紛紛亂亂的雪,沒看出個所以然,於是問到:

 “你怎麼沒走,在這幹什麼呢?”

 安明月把手裡的樹枝扔下,把毛衣袖子往下拽了拽:

 “我想起個問題要問你,懶得再上去,於是在這等等。”

 “什麼問題?”

 程懷逸隨手撿起剛被安明月扔下的那根樹枝,一筆一畫寫一個風字。

 安明月毛衣的領子高,她將臉縮進去,聲音有點含糊不清。

 “圓周率你背到三十位我聽聽。”

 程懷逸笑了一下,沒猶豫,真的就張口背了三十位,甚至沒耽誤手上接著在雪地上寫了個顏體的“花”字,然後十分得意的看了安明月一眼。

 安明月輕輕咳了一聲,接著又問:

 “那法拉第全名叫什麼?”

 “邁克爾法拉第。”

 程懷逸寫完了一個“雪”字。

 “程懷逸有多少筆畫?”

 安明月緊接著又問了第三個問題。

 程懷逸一時沒答上來。

 “哈!”安明月倏然跳起來,眉毛靈動的一挑:“看,反應不過來吧,看來也沒那麼聰明嘛!”

 “你就為了把我考住,特意在這等我?”

 程懷逸看她那跳脫樣子,不由得無奈的笑了笑,把最後一個“月”字寫完,然後把樹枝一扔也站起身,問道。

 “對呀,誰叫你老跟我顯擺你腦子好?現在考住你就是我贏了!”

 說完手插進大衣口袋,轉身跑走了。

 真是摸不透的一個人吶,程懷逸嘆了口氣。

 安明月一口氣跑出校門,停下來喘出兩叢白霧,然後笑了起來。

 確定了。

 他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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