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演
群演
閔一嵐收到顏哲的消息時,已經回到家裡,躺在陽臺上的長椅吹風。她看了一眼信息內容,回了不客氣三個字,便將手機撂倒一邊,她需要理一理自己心緒。側過頭,閔一嵐可以透過陽臺的柵欄,瞥見樓下庭院大片的木芙蓉。現在正是它開得旺盛的季節,大片的白色和粉色花朵,像雲朵一樣層層疊疊。“為什麼不滿意顏哲說我們是朋友?因為你想要的不止這些?那你想要什麼?人家幫你救你,不過是盡了老闆對藝人的義務;關心你,支持你,也只因為大家是工作夥伴……”
閔一嵐正胡思亂想,閔母文春遲端著冰粉和酸梅湯上來。“嵐嵐,是不是天氣太熱,今天整個人懨懨沒精神。來,媽媽給你做了冰粉和酸梅湯,吃一點解解暑。”
閔一嵐坐起來,端起白瓷碗盛著的紅糖冰粉,慢慢地吃了起來。文春遲注意到女兒情緒不佳,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嵐嵐,今天試鏡不順利嗎?”
“很順利。”閔一嵐搖頭道。
“那是上部電影拍攝不順利?”文春遲又問。
“也很順利。”
“那怎麼看你不高興?”
閔一嵐不想母親擔心,之前被全網黑,父親母親都被氣病了,那個時候她就打定主意,不讓他們操心自己的事,之後都是報喜不報憂。於是她調整表情,擠出一個笑容道:“媽,只是有點苦夏。”
文春遲仔細觀察女兒的表情,心中嘆氣。嵐嵐這孩子從小安靜內向,長大了更加沈默寡言,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不說。夫妻倆都覺得她的性格不適合演藝圈,奈何孩子喜歡演戲,只能隨了她。之前在綜藝節目裡,閔一嵐被黑,夫妻倆很著急,卻幫不上忙。女兒深受打擊,整個人越發沈默了。一直到莊音音回來後,經常陪著,她才好起來。想到莊音音,文春遲就想起莊澤樂,嵐嵐今年24,還沒談過戀愛,現在也可以接觸接觸,說不定將來能發展一下。想到這,文春遲便說:“嵐嵐,上次你提前進組,和音音的聚會也沒去,最近要是有空,去她家玩。”周佔秋聽說閔一嵐拍完戲,就給文春遲打過好幾個電話,請他們到家裡玩。
“嗯,”閔一嵐點頭,“估計很快我又要進組,在這之前,還是要約音音聚一次。”
“哎,好,你吃完碗就放廚房,晚點媽媽會洗。” 閔一嵐乖乖點頭。“早點休息。”關上門前,文春遲又叮囑道。
文春遲走後,閔一嵐繼續坐在陽臺上發呆。陽臺的花草,被夜風吹動,枝葉搖曳摩擦,沙沙作響。風帶來的暑氣,將白瓷碗中的大部分冰融化,閔一嵐低頭無意識地攪動,只餘幾塊碎冰與碗壁碰得當啷作響。嘀嗒丶嘀嗒丶嘀嗒……晶瑩剔透的眼淚,砸進了白瓷碗中。溫熱的鹹淚,融化了甜的碎冰。閔一嵐舀起一勺,放進嘴裡。“原來還是甜的。”閔一嵐喃喃道。也是,幾滴眼淚怎麼可能改變一碗冰粉的滋味,可幾件小事,卻容易改變人的心情。
那天之後,閔一嵐不像以前,時不時和顏哲分享生活中的新鮮事。她覺得,既然兩人是朋友,就應該維持在朋友的社交距離之內,頻繁地聯繫分享生活,可能超出界限。顏哲忙著和甘亞日籌備《夜焚》劇組,也沒注意到這個變化。《夜焚》在選定閔一嵐做女主角之後,剩下的角色演員挑選變得順利起來。首先是警長那個角色,有一天甘亞日突發奇想,去影視城轉了一圈,在一堆群演中,發現了一個長相非常符合他心目中那個時代警長氣質的人,名叫鍾庸,便帶了回來。鍾庸被帶回公司後,甘亞日有點後悔。外形合適不代表演技過關,讓這樣一個人演電影裡最重要的男配角,甘亞日感覺自己衝動了。圈裡能演警長,片酬也合適的演員還是不少,為什麼要去群演中挑呢?也許是對方叼著煙,和戲頭打聽戲約的樣子,殷勤卻不諂媚。注意到自己目光的一瞬,銳利的眼神刺過來,甘亞日覺得對方這種敏銳很好。
鍾庸在群演這個行當摸爬滾打二十年,進過上百的劇組,見過各色的人,因此練就了非常厲害的察言觀色本領。甘亞日在影視城溜達時,他當時正在和戲頭談最近有沒有角色可以演,周邊圍著一大群想要進組的群演。在影視城裡,群演也是分三六九等,大特約丶小特約丶前景群演丶初級群演。初級群演就是大家認知中,無臺詞丶無戲份丶無正臉,只見場景不識人的龍套。而大特約正好相反,有臺詞有戲份出鏡率比較高,某種程度上算得上非科班的演員。很多大特約還身懷絕技,有時候能在劇組分到一些覆雜一點的角色。但是為什麼這類人只能在某種程度上算演員,歸根結底是主流的從業人員根本不認可群演,群演在他們眼中只是一群替代性很強的工具人。因此絕大部分的群演,只能在娛樂圈外打轉,能真正進入這個圈子的,鳳毛麟角。但是那種微末可能,還是讓大量的人趨之若鶩。尤其這其中,還有真正熱愛演戲的人,鍾庸就是這樣的人。他很積極地活躍在影視城,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機會。當甘亞日向他看過來時,他就想,自己的機會來了。因此對方一開口讓鍾庸跟自己走,他立馬就同意了。而現在,甘亞日猶豫了,甚至後悔了,鍾庸也立馬察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