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上課,陶琬在教室門口遇到了成池。
走廊人來人往,他似乎不在意別人打量的目光,就那樣佇立靠牆單手滑動手機。
陶琬不禁想起以前成欣總給她描述的小說人物,以及她的總結性發言。
這樣孔雀開屏的行為一般是在“勾引”女主。
陶琬沈默兩秒,踏進教室的瞬間伸手把成池拉了進去。
她們挑了一排坐了下來,陶琬和成池依舊坐在靠牆的位置,
陶琬打開書,餘光注意到成池在看她。
雖然老師還沒來,教室某處傳來嘈雜聲,但陶琬還是壓低聲音:“你看我幹嘛?”
“我不能看你?”成池眉眼微彎,顯然是被氣笑。
遠處的嘈雜在陶琬推了下成池之際,清晰傳入她的耳朵裡。
“哇,好好吃啊,這個牌子的餅乾很貴吧!”
“我之前在網上看到過這個巧克力,兩千多一盒哎。”
“那麼貴嗎,喬喬你好有錢!”
“沒有啦,我自己肯定不會買這樣的,我覺得大學生沒必要那麼鋪張浪費,都是我爸非要買,讓我帶過來分給你們吃。”
“叔叔好有錢的樣子。”
“而且人也很好!”
陶琬偏過頭,順著聲音看了過去。
她和喬媛總共才有兩次交流,可上次的事情讓她很好地記住了她的聲音。
“在看什麼?”成池說著,正要偏頭看過去。
陶琬的目光僅僅停留在她們桌上的盒子一秒,回過頭衝著成池笑:“沒事呀,在想中午吃什麼。”
距離較遠,具體樣貌不能被看清,但盒子明亮的顏色很是熟悉。
老師在這時走進教室,陶琬身體朝前,左邊袖子被趙寧拽了拽。
陶琬搖搖頭,翻著課本準備聽課。
上午只有一節早八大課,這間教室正好下節沒課,她們繼續自習直到十一點,準備趕在午高峰前去食堂吃飯。
壓抑了一上午的話在桌上傾瀉而出。
“怎麼會那麼巧,我課間的時候去接水特意路過看了一眼,包裝一模一樣,而且正好是兩盒。”
“她還真敢來宿舍偷東西?”
趙寧搖搖頭:“沒有證據不好說。”
“沒事,我回來去小道打聽一下她家到底有沒有錢,不就清楚了。”
“她都敢和身邊人直接說那是自己的東西,估計這個學校肯定沒人認識她吧,起碼我們這個專業應該沒有。”
“不管怎麼說這也太巧了,昨天看到丟了今天就在她手裡出現?”
“在說什麼。”
輕淡帶了些溫柔的聲音響起,桌上的探討聲逐漸變得弱小。
“所以就應該當面……”
四個人同時看向成池,其他人又隨後看向陶琬。
陶琬選擇低頭吃飯,含糊不清的話從嘴裡小聲擠出。
“沒什麼。”
成池坐了下來,沒繼續詢問。
陶琬側眸打量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不能從中獲取她想要的信息。
兩人的沈默持續到了吃完飯後,其他人察覺出空氣流通中的微弱暗湧,迅速端著餐盤離開。
陶琬跟在成池身後,歪頭從側後方看過去,沒想到成池剛好回頭。
他略微俯視的眼神帶了些情緒,相比平時來說,少見,描繪得不夠清楚,但總歸能讓每天都和他見面的陶琬察覺出。
“看什麼?”
陶琬堵在嗓子裡的詢問被他的話憋了回去,現在不用問也清楚答案。
放下餐盤,陶琬直接伸手纏上成池的手臂。
這個動作讓後者腳步一頓,但很快繼續邁步前行。
在校園的公共場合裡這樣貼近,似乎是第一次由她來主動。
儘管這份主動夾雜別的心思。
“對了。”陶琬忽然想到什麼,說話間抬頭看向成池,“上課的時候是不是和你說晚上要出去吃飯,我突然想起來,今天晚上我們專業有個小聚會,所以……”
成池微抿下唇,握住陶琬的手腕,捏了捏骨頭凸起的地方。
“嘶——”陶琬眯起眼睛,儼然一副疼痛不已的樣子。
成池看她:“我有用力嗎?”
陶琬看向一旁:“反正別人也不知道你有沒有用力。”
成池:“?”
走出食堂,他們朝宿舍方向走去。
成池:“我記得你們開學剛聚會過?”
陶琬:“這次不太一樣,不是所有人都去,都是認識或者熟一點的人。”
“誰邀請你的?”成池一句點出關鍵。
陶琬張開的嘴唇瞬間閉合,再次挽上成池的手臂。
“雖然是男的,但我和他不熟,他和我舍友熟,順便邀請了我們一個宿舍的而已。”
成池:“顧嘉和也在?”
“……”陶琬微微轉頭,“今天天氣真好……”
成池眉眼略抬,唇間輕滑出兩個字:“懂了。”
“什麼就懂了。”陶琬解釋說,“他和邀請我們的人是一個宿舍的,當然也會在,我又不會和他有過多交流。”
說完,陶琬細聲吐槽。
“醋罈子。”
“?”
前前後後的對話,在陶琬每次開口時,他嘴角的淺淡弧度反覆浮現,這點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成池只是握緊她的手,摩挲之間,望向她的眼睛刻畫保存下她每一幅美好的神態映影。
夜晚在幾小時後降臨。
入秋的時節昏暗來得總是比之前快些,陶琬她們走出校門的時候,校園裡的路燈還未全部點亮。
陶琬低頭看著手機,給成池發過去她們要去的地方的定位。這家輕吧距離學校不遠,主要消費群體就是附近兩所大學的學生。
舍友在一旁聊起了天。
“還沒到我就開始困了,真是老了,不適合擁有夜生活。”
“怎麼就老了?”趙寧捂嘴笑,“頂多是下午學累了吧。”
舍友連忙擺手:“我的天別提了,坐在圖書館一下午,我什麼也沒看進去,我現在看到圖書館就想吐。”
趙寧:“所以說要勞逸結合。看看我們家陶琬——”
話音在落下的瞬間,三人的視線望向一直沒出聲的人。
陶琬敲著字,滿面笑意就差把“我在和男朋友聊天沒事勿擾”做成舉牌掛在頭上。
舍友苦笑幾下:“心靈受到了創傷,只求等等別讓我看到有人在聚會場所學習。”
趙寧搖頭:“他們在學習上的變態程度你無法想象。”
到了地方,陶琬她們算後來的,目前在場的大部分人倒沒有人掃興,一些人在激情暢談,其他人在邊吃零食邊玩桌遊。
唯獨讓她們失去興趣的是不遠處的沙發卡座上。
喬媛和幾個女生坐在一起聊天,她坐在中間,和別人有說有笑,聊天的內容自然飄至她們耳旁。
無非又在談及她今天的那兩盒巧克力和餅乾,話裡話外襯托出她不一般的背景。
其中一個舍友率先拉著陶琬坐在較近的位置上,話音很是擔憂:“那總不能白讓人偷東西吧,明明那麼貴重。”
旁邊有人遞來視線:“咦,你們宿舍丟東西了嗎?”
“是啊,丟了一盒餅乾一盒巧克力,超級貴的,也不知道是誰偷的。”
話音落地,空氣漫著沈默。沒想到喬媛直接站了起來:“你這話什麼意思?”
“幹什麼,我又沒說是你。”
吵架的趨勢一觸即發,陶琬這時出聲:“沒事的,也不算很貴重,丟了就丟了。反正那麼多份也吃不完,就當餵了流浪狗。”
一時間大家噤聲,隨後有人出聲感慨陶琬的家境和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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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當時看到了嗎,她臉色比豬肝還難看。”
“不止被冷嘲熱諷還被搶走了主角,肯定難看。”
二樓洗手間,她們討論著剛才的場景,陶琬慢一步洗著手。
“那我們先回去了哦,我可不放心趙寧一個人在那裡。”
“好。”陶琬輕應,洗完手後抽著紙巾擦拭雙手。
走出衛生間來到樓梯口,沒想到迎面碰到喬媛。
陶琬注意到她眼眶泛著紅,一時間頓住下樓的腳步。
喬媛和陶琬擦肩而過,不過兩步的位置,她轉身:“你知不知道你很討人厭。”
陶琬回身抬頭看她,目光平靜:“沒按照你的意思做事就是討人厭嗎,那這樣看來,你好像更符合你的話。”
“你——”喬媛臉上滑過慍色,下一秒,她伸出了手。
陶琬沒想到這樣一幕的發生,只能力所能及地穩住失去的重心。但階梯高低錯落,她沒有足夠強大的核心力支撐她不摔倒在地。
她緩緩閉上眼,已經想好即將到來的疼痛。
可空氣輕擦而過,陶琬所感受的卻是後背碰觸到的熟悉懷抱,以及落在耳邊的溫熱鼻息。
陶琬在臺階上站好,回過頭。
成池臉色微沈,視線淡漠向前:“故意傷人的後果,需要我告訴你嗎?”
剛才的行為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喬媛也擔驚受怕了一下,本以為陶琬沒事可以鬆一口氣,可聽到成池的話,她忽然不安起來。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喬媛的道歉並不真心,那份惶恐完全是來自於成池在校內身份地位的壓迫。
成池沒再給她眼神,垂眸看向陶琬:“有沒有受傷?”
陶琬搖搖頭,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我們走吧。”
“好。”成池淡笑著輕撫她的頭髮。
她既然沒受傷,就不會去追究到底。成池清楚這點,也同樣清楚,他伸手握住的女孩子,善良懂事,總會替別人著想。
離開這家酒吧,成池和陶琬並肩而行,準備走回學校。
路燈將他們相靠的影子拖長,成池低頭,看著陶琬挽住他的手臂,甚至微微手力。他輕笑著問:“怎麼了?”
陶琬拉著他停下腳步,在原地猶豫片刻,才微仰起頭,問出最近一直困擾在心底的問題。
“我聽你們老師說,你不想要保研資格。”陶琬語氣很輕,不想帶有任何質疑與不解,“研究生對你專業的深造來說,似乎很有幫助。”
成池聽著她說的話,才想起這幾天她總是支支吾吾的反常。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成池反握住她的手,從她的指縫間輕插過去,“雖然我也很嚮往無拘無束,追求自己喜歡的事情,但總歸有責任要肩負。不然,我以後拿什麼給你更好的生活?”
“我又不用你養。”陶琬撇了下嘴,氣氛緩和過後,她垂著眸,“所以,你還是會去繼承家業嗎,畢了業就走?”
默然充斥周身許久,成池輕輕點頭:“嗯。”
說沒有失落是不可能的,畢竟兩人會面對一兩年的異地時光,不過陶琬盡力隱藏起那份心情。
陶琬:“那我等你回來,等你帶我去吃各種好吃的。”
“我又不是現在走。”成池微彎唇角,“怎麼也得等你畢業。”
陶琬有些驚訝:“我畢業還有四年哎?你不用刻意等我的。”
成池:“他們又不是現在就退休,我不用那麼急著過去,正好我在這邊可以多學些東西。”
“那數學呢?”陶琬忍不住問,“你明明那麼喜歡,但以後不能經常接觸……”
成池抬手幫她整理髮絲,這是他從很久之前就喜歡做的事。他視線落在陶琬的臉龐,目光溫柔堅定:“對我來說,生活中到處都有數學的身影,只要想,總能接觸的到。而且以後接觸金融,那些漫天的數字也許會讓我厭煩。更何況,我現在有了更喜歡做的事。”
陶琬眨著眼:“什麼更喜歡的事?”
成池面不改色,一本正經:“愛你。”
“……”
不知道他從哪裡學來的這些,但陶琬聽完的那個瞬間,心底輕輕觸動,臉頰似乎在發燙。
她伸手錘了他一下:“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些。”
“事實還需要去學嗎?”成池語氣輕淡,眉眼間的隨意泛著些許溫柔。
站在路燈下,暖光籠罩著他們,漆黑瞳眸映著對方的身影,緊握的手能感知對方的溫度。陶琬發覺,他的手已經不像許久之前那樣發涼。
這美好的一刻彷彿被老式相機定格,也許跨越多年歲月,照片泛黃發舊。
可畫面中的兩人還是緊緊相依,眼裡只有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