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我只有私仇
臨淄王的聲音落下,殷祁臉色已經臭得不能再臭。
“你說的沒錯,可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會放過你們。”皇帝怒道:“國中之國,臟腑之患。你們一個個坐擁一國,稱孤道寡,絲毫不將朕這個皇帝放在眼裡。長此以往,殷室必如姬周,朕決不能容忍!” “嘿嘿,你說的一點也沒錯。”臨淄王贊同他的觀點,轉而卻道:“可是老頭子選錯了人,他以為,以你的能力,再加上他留給你的家底,收拾我們幾個應該不在話下。可他沒想到,他最疼愛的兒子,不過是個廢物罷了。” 皇帝臉色氣的發紅,豁然起身。 “難道,你要父皇立你為太子麼!” “老頭子從來都只將你看成他的親生兒子,將我們這些庶出當做臣子,豈會立我為太子。”臨淄王的語氣之中充滿著某種深深的怨恨,令一旁的殷蛟頗為驚訝。 在他的印象之中,臨淄王一直以來的形象都是深不可測,少有真情實感表露。 嗯,教育自己的時候應該也算? 殷祁拳頭捏的嘎吱嘎吱作響,雙眼憤怒的盯著臨淄王。 忽然,他注意到一旁的殷蛟,臉上又露出一絲諷刺。 “你恨父皇處事不公,可你自己呢。今日,你本該獨自來見朕,但你卻偏偏帶上這個孺子,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偏私麼!” 臨淄王不為所動,嘴角一歪,帶動一側臉部肌肉,露出一副嘲諷臉色,“你懂什麼,蛟兒是我唯一的兒子。” “唯一?”殷祁笑得雙肩聳動,而後歪著腦袋質問他,“可你好像,不止他一個兒子吧?” 臨淄王絲毫不在乎殷祁的陰陽怪氣,語氣非常平靜的說道:“所以我才說,你壓根不懂。除卻蛟兒嫡長子的身份不算,自寡人起兵以來,他一直追隨寡人左右,鞍前馬後,數次立下功勳。此前,我與慎樊頤決戰,吾子擎旗追隨我衝鋒陷陣,九死一生。我能打進長安,吾子亦有功勞。 能有這樣的兒子,乃是上蒼賜予寡人的珍寶。 可你呢? 老頭子費勁千辛萬苦掃平天下,你有半分功勞麼? 你不過是坐享其成罷了!” 臨淄王話裡話外都透露著炫耀兒子的語氣,令一旁的殷蛟還有點小羞怯。 我有這麼優秀? 在臨淄王心裡,殷蛟還真就是這麼優秀。只是礙於父愛沉重的道理,臨淄王不會直接說出來。 如果說,他此前疼愛這個嫡長子,是因為殷蛟的身份,是因為這個孩子的來之不易。 那麼自經歷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之後,他更加喜歡這個兒子的聰慧與才能。 沒有哪個父親不喜歡自己兒子出類拔萃,更何況這個兒子還是自己的嫡長子。 反觀殷祁,在聽完臨淄王的話卻陷入沉默。他眸色複雜的看一眼殷蛟,心中很不是滋味。 儘管他不爽臨淄王炫耀兒子,可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十四歲的小子,的確有值得臨淄王驕傲的地方。 反觀自己的兒子…… 一念至此,殷祁長舒口氣,似是認命一般。 “成王敗寇。” 他微微闔目,不再言語。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臨淄王這時開口道:“你安心去死吧,符太后那邊,她若識趣,我會給她一個安穩的晚年。至於你那些嬪妃子嗣,我會做主,讓他們給你陪葬。 不過,至於將來史冊如何記載你的一生,那就得看史家如何評論,這不是我能插手的。” “你如此好心,我還得謝謝你是吧。”皇帝睜開眼,嘲諷的看著他。 臨淄王淡淡道:“不必言謝,你我始終是兄弟。儘管,此番是我動手殺你,但說到底,你我還是兄弟。 你我之爭只有私仇,沒有國恨。殷室會繼續傳承下去,只是你一人失國,並非殷氏失國。” 的確是這個道理,說到底,只是他殷祁一人失國,而不是整個殷室失國。 不過是小宗取代大宗罷了。 殷祁拔出太阿劍,森白的劍刃橫亙在脖頸上。他目光平靜的看著臨淄王。 “你雖然打敗了我,但是能不能坐穩這個天下,拿的住江山社稷,還得看你的能耐!” 砰! 隨著太阿落地,一抹猩紅在宣室綻放。 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或吞金,或服毒,但是高皇帝,乃是馬背上得天下,為敵所迫的殷室天子,要死也得死在天子劍下。 吞金服毒,不過懦弱之舉! 隨著殷祁倒地氣絕身亡,臨淄王走到他屍體旁,伸手撿起太阿劍。 看著殷祁瞪圓的雙眼,臨淄王知道他死的不甘心。 不過他也不在意。 擦乾沾染天子之血的太阿劍,臨淄王撩劍入鞘。 “等著看吧,大殷會在我的手上,迎來盛世。” 給這具死不瞑目的屍體留下一句豪言壯語,臨淄王回到殷蛟身邊,將那柄繳獲而來的斬逆劍送給兒子。 “拿著吧。” 殷蛟不是很喜歡斬逆劍的外形,但還是默不作聲接過手。 “剩下的兩把劍應該在高廟,日後你見了若是喜歡,便一起拿走。”似乎是猜測兒子喜歡劍,臨淄王很爽快的許諾。 殷蛟雙手各拿著一把劍,無所謂道:“先留著吧,他日若有戰事,父王也能當做賜予領兵大將的信物。” 儘管調動兵馬的東西還是虎符,但是高皇帝留下的四柄劍,在某種程度上也能代表虎符。 臨淄王不置可否,旋即看見兒子目光落在太阿劍上,他笑了笑,拿著劍,橫在兒子眼前。 “至於這把劍,為父先拿著粉飾一二。來日,自是你的。” 聞言,殷蛟笑笑。 旋即,父子二人走出宣室,來到前方。 在臺階之下,臨淄軍旗幟飄蕩,殷室大臣俯首稱臣。 錯落繁盛的宮殿群落此起彼伏,臨淄王甲冑堅銳,神情肅穆。 在他身側,殷蛟懷抱雙劍,兩鬢長絲飛舞,其人英姿薈萃,其神宛若朝陽。星目劍眉,神情冷峻,動輒之間,氣息神秘陰鷙。 父子二人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雖只是那樣平靜的立在那裡,其氣勢卻直衝雲霄,化作一頭睜目的邪龍,俯瞰這片江山。 在那邪龍側畔,另有一頭不可名狀的龍形兇象正欲翱翔九天。 天授二十一年十月十八日,天子殷祁自刎於宣室。 隨著殷祁自刎而死,長安徹底宣告更換主人。 無數雙眼睛,無數份心思,都在等著臨淄王下一步動作。 他會怎麼做? 是自己登基,還是扶持一個傀儡,行攝政事? 除此之外,無數人也在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究竟是臨淄王無差別的大肆屠戮朝中大臣,還是‘既往不咎’,繼續留下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