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出兵
未央宮,宣室。
御案上擺著三十三份奏疏,儘管每一份奏疏措辭不同,上疏的人不同,但有一點一摸一樣。 每一份奏疏的意思,都是在勸皇帝命太尉立即出兵中原,營救失蹤的長安侯。 作為天子,長安城內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他想知道,總歸能查出一些東西。 “符仲豫......”皇帝唸叨這個名字,伸手拿起一份奏疏,死死的捏著。 由於奏疏是竹簡的緣故,皇帝一用力捏,立即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對符仲豫,皇帝有心懲處,但卻不好下手。 長安侯兵敗失蹤,太后本就傷心難以自拔,若是這個時候他出手懲戒符仲豫,太后那邊必然發作。 忍了好長一會兒,皇帝終於忍下這口氣。 “全部留中。” “是。”旁邊的寺人立即躬身答應。 忘卻這件令人生氣的事,皇帝心思又轉到前線戰場。 太尉前兩日派人回來稟明過情況,言現在臨淄軍剛剛打敗長安侯不久,士氣正盛,又兼兵力優勢,不可正面決戰,必須要等一等。 儘管心裡有疑慮,但皇帝還是選擇相信太尉。 沒辦法,當年高皇帝在時,他作為太子不需要領兵出征,只要待在長安好好監國,認真給高皇帝的兵馬運送糧草就行。 後來,登基之後,天下並無什麼大的戰事,而他作為皇帝,更不可能御駕親征,因此也沒有過多的接觸戰爭。 可以說,除卻在高皇帝身邊聆聽有關戰爭的教誨之外,皇帝在軍事上幾乎沒有太多的涉獵。 因此,他眼下身在長安,不知戰場情況,只能選擇相信太尉。 便在他凝思時,寺人來報。 “陛下,太后有召。” 聞言,皇帝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為什麼。 必然是符氏找到太后,想通過太后對自己施壓,然後命太尉立刻出兵中原。 “好一個符氏,朕記住了。” 果然,在長樂宮見到太后時,符伯冶也在,而太后找他所為的事情,正是有關督促太尉出兵,營救長安侯的事情。 對此,皇帝只能頂著壓力,安撫太后。 這麼一頂,整整頂了兩個月。 是的,從四月到六月,殷軍和臨淄軍,一直在成皋對峙。 當然,雙方也不是沒有交手,只是沒有那種大規模一鼓作氣抱著殺死對方的決心打一場大戰。 儘管如此,這段時間雙方也紛紛展開一些局部戰爭。 比如臨淄軍就數次嘗試攻打成皋,而殷軍也嘗試過主動出擊。 總的來說都屬於小打小鬧,試探成分居多。 天授二十一年六月初六,距離儲君砸死楚太子,砸傷臨淄王太子正好一年這個時間點,皇帝終於頂不住壓力了。 整整兩個月時間,他不僅要穩定關中人心,還要壓制勳貴徹侯上竄下跳的希望他命令太尉主動出兵。 同時,他還得安撫太后。 然而,隨著前線依舊毫無進展,他終於頂不住壓力妥協。 不是因為朝堂的勳貴徹侯上竄下跳導致他頂不住壓力,而是長樂宮符太后開始以‘絕食’逼迫皇帝出兵搜尋營救長安侯。 殷室自立國以來,素來提倡‘德’‘孝’‘忠’等良好品質。 長樂宮符太后一說絕食,皇帝頓時就沒辦法。 不是他真的非常孝順,而是他得做表率! 作為皇帝,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他什麼都可以拿出來當做價碼。但是有一點不能輕易拿出來,那就是德孝。 一個皇帝若是失德,那會招致天下非議,民心不穩,社稷動盪。 而若是不孝,那就是對整個諸夏的價值觀發起挑戰。 這份責任,皇帝當擔不起。 一旦他這次對符太后絕食不聞不問,消息傳出去,必然會導致物議沸騰,乃至於萬民唾棄。 很簡單的道理,你這個皇帝對自己的老孃都不孝順,誰敢相信你會善待我們這些平民? 作為皇帝,他就是一個表率,他的一言一行都會對整個諸夏臣民造成巨大的影響。 在這個節骨眼,皇帝非常清楚他不能這麼做。 但是,心底裡面他又不想受這份脅迫,這就讓皇帝非常的難受。每每想到此事,他就難免埋怨太后不為自己著想,不為社稷著想。 當然,他更恨的則是符氏兩兄弟,若是沒有他們時時在太后那邊煽風點火,太后何至於會以絕食相逼迫。 儘管心裡再怎麼不願意,皇帝還是命快馬傳信,要求太尉儘快破敵。 縱使心裡還是認為太尉的法子比較穩妥,但他這邊也實在沒有其他辦法繼續拖下去了。 一個月不打尚且好說,可你一連倆月動都不動,除卻少部分知道內情的大臣明白為什麼,絕大部分啥也不懂啥也不知道的平民可不會這麼想,他們只會認為頑固於防守的太尉害怕臨淄軍,沒信心,甚至於不敢和臨淄軍交戰。 在這種情況下,身在洛陽的太尉鄒柳接到皇帝密信。儘管信裡並沒有措辭嚴肅的要求他出兵,但是鄒柳明白,皇帝已經無法忍耐下去。 如果皇帝還能繼續忍,那就不會命他主動出擊破敵。 放下信件,鄒柳召開軍議。 他並沒有說皇帝那邊命他主動破敵,而是告訴諸將時機已至,該準備動手了。 “趙邯!” “末將在。” “命爾率領五千兵馬自孟津渡河,一路向東,前往杜氏津,做渡河佯攻之態!” “遵命!” “魏脊!” “末將聽令。” “爾率領一萬兵馬進駐成皋,待吾命令至,立時出關攻打臨淄反賊!” “遵令。” 陸陸續續,太尉做出五六條進攻安排。 有佯攻的,有防守的,還有夜襲的,基本上涵蓋所有進攻方案。 最後,隨著眾將一個接著一個離開,他看向最後一個偏將。 “灌勃。” “末將在。” 鄒柳微微吐口起,態度十分嚴肅,“你代替我,坐鎮洛陽。” 灌勃一怔,“太尉,這是為何?” “因為這裡,只有你和我是跟著高皇帝打天下的老人。你要比他們,更加穩重。只有你坐鎮洛陽,我才能放心親冒矢石。” 灌勃瞪大眼,抱拳勸阻,“太尉身為三軍主將,豈能親臨戰陣,這萬萬不可啊。” 這怎麼行? 數十萬兵馬命運皆繫於太尉一身,他怎麼可以冒險呢? 太尉一揮手,語氣凝重道:“我們兵力不如臨淄軍,若想勝,眼下不能靠拖,只能依靠奇兵。而欲出奇兵,則必要矇蔽敵軍。 這裡,只有你能替我穩住大軍。” 如果可以,他當然想學王翦六十萬大軍伐楚式的打法。 但是不行。 儘管他具有王翦的後勤淄重條件,但是他的兵力不行,而且目前來看,皇帝已經沒有耐心等著他繼續和臨淄軍耗下去。 如此一來只能弄險。 同時,話又說回來,他不得不佩服臨淄王的耐心。 居然真的和他乾耗兩個月,一點都不著急。 不愧是高皇帝的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