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長安侯
至於袁季舒為什麼要選擇在接近戚里的地方設置教壇,那自是不必多說,因為這裡的人又貴又富。
雖然儒家於天下廣佈儒術,且收徒也不講究出身門第,只看個人努力與否,但影響力不達顯貴門庭,能做到的事情終究有限。 比如這次,若非陳留王好儒,袁季舒壓根不敢在接近戚里的地方開壇講學。 借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 當下殷朝,各家學術都在力爭上游,擴散影響力。長安作為帝都所在,更是各家爭奪的重中之重。 你袁季舒在關東確實被喚一聲大儒,但是你在關中就是個癟三,敢跳就有人敢錘你。 別的不說,墨家的人就很願意暴打儒家。 殷蛟抵達時,這一片早已被清空的廣場已經聚集不少人。大多是一些在長安的儒家子弟,同時也有一些仰慕儒家學說的年輕人。 當然,還有一些敵對的各家子弟在角落冷眼旁觀。 他們對儒家學說不感興趣,但是對挑儒家的刺很感興趣。一旦袁季舒這次講學講了什麼不該講的,他們就會跳出來拆臺。 管你是大儒還是什麼勾八,噴的就是你。 日上三竿之時,一輛樸素的馬車在西北角停下,一名少年與一位白髮老者攜手下車。 見此二人,眾人當即見禮。 “參見陳留王。” “見過袁師。” 殷蛟大小也算一號人物,因此並未被人擠在一邊。在陳留王的盛情邀請下,他來到中心位置。 這裡有九個蒲團,袁季舒坐正中間,殷蛟、殷揖各居其一。餘下六個,已有五個被人瓜分, 殷蛟對那五個人沒什麼印象,只是看過一眼便收回目光。 倒是他身旁的殷揖很勤快的為殷蛟介紹眾人。 除卻袁季舒,那五個都是來自天南海北的儒家子弟,算是比較出名的一類。 不過殷蛟心裡惦記著自己的計劃,因此沒怎麼留心,殷揖給他介紹人,他也只是點頭示意,完全沒有深聊的想法。 而那些儒家子弟也知道這位臨淄王太子眼下的遭遇,倒也不敢過分接觸,宣揚自家的學說。 “袁師享譽關東,王兄當趁此機會討教一二。”殷揖在旁提醒。 對這個和自己同齡的宗室兄弟,殷蛟也沒什麼想法,之所以答應過來看看,還是為了自己的計劃。 因此,他點點頭,表示瞭解。 實際上,殷蛟內心壓根不想了解儒家學說。倒不是說他多厲害,對儒家瞭解的入木三分。 而是他眼下哪有心情關注什麼講學啊。 自己的小命重要啊! 見殷蛟似乎興致缺缺,殷揖也不惱怒,反而認真給他講著一些儒家的知識,算是提前給他留個印象,以此幫助他在接下來袁季舒的講學過程中加深理解。 可惜,殷蛟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放在心上。 由於殷揖的主動,袁季舒的目光也看向殷蛟。 這少年便是臨淄王太子麼。 見殷蛟英氣十足,容貌俊逸,袁季舒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未知王太子此前可有了解過我派學說?” 面對袁季舒的主動發問,殷蛟乾咳一聲。 “近來身體尚未痊癒,許多事情記不太清楚。” 聞言,袁季舒頷首,並未多問。顯然,涉及朝政的事情,他也不太想摻和。 四周亂糟糟的,殷蛟看了半天也沒看見什麼‘可疑’的人,因此無奈的詢問殷揖怎麼還不開始。 “還有一位尊客未來。”殷揖小臉上帶著一絲和煦的笑容。 兩個少年雖然同齡,但氣質差別非常大。 殷蛟屬於那種乍看之下略微帶著點陰鷙的少年,有些神秘。 而殷揖則是陽光開朗小男孩,很有親和力。 這種反差感,令距離他們比較近的五位儒門子弟頻頻側目觀察。 聞言,殷蛟目光落在袁季舒面前那張蒲團上。 很顯然,那是給那位未來的尊客準備的。 這般熬過半個時辰,那個最後出場的尊客終於來了。 “長安侯、輔國大將軍到!” 譁! 隨著僕從的一聲高喝,原本就亂糟糟的現場變得更加嘈雜。 好在,有陳留王打過招呼,現場有不少禁軍維持秩序,沒造成什麼混亂。 “怎會是這位君侯前來?在下聽聞,此人可是推崇道家學說啊。” “難不成今天或有一場辯論?” “不好說不好說,不過是這位君侯,只怕袁師處境不妙啊。” “唉,怎會如此啊。” 現場得有上千人,你一言我一語,嘈雜無比,殷蛟也是聽的混亂。 不過,他卻是知道這個長安侯是何許人。 長安侯符亞戊,高皇帝老臣,今太后幼弟,殷帝舅父。這些藏在背後的頭銜,遠沒有剛剛喊出來的兩個流弊。 以長安為食邑冊封為侯,可想而知高皇帝如何喜愛這個臣子。 此外,輔國大將軍可不是空銜。 殷室軍系共有四位大將軍,排名第一是驃騎大將軍。 次車騎大將軍。 再次鎮國大將軍。 最後就是輔國大將軍。 驃騎大將軍、車騎大將軍自高皇帝之後已不再置,僅餘鎮國、輔國兩位大將軍。 這位長安侯,手裡有兵,而且還是頻陽大營的精銳兵馬。 很快,人群自動分成一條道路,一位身著黑衣,體態魁梧的男子昂首闊步而來。 至近前,男子面目漸漸清晰。其長耳方臉,目光銳利。兩鬢雖有一絲白髮,卻為其平添少許壓迫力。 袁季舒起身作揖,“山人袁季舒,見過君侯。” “小子揖,拜見舅祖。”殷揖恭恭敬敬一拜。 隨著一個接著一個人起身向著長安侯行禮,殷蛟自然不會做顯眼包,當即也是起身拱手。 長安侯先是伸手一抬,虛扶袁季舒,開口言不必多禮,而後又讓殷揖起身。 緊跟著,長安侯目光落在殷蛟身上,抬腳走到他面前。 看著突然出現在視線內的衣裳下襬,殷蛟心跳沒來由加快幾分。 “王太子大病初癒,緣何來此?” 長安侯的聲音中氣十足,同時也夾帶著幾分質疑。 “回君侯話,小子是應陳留王之邀而來。” 聞言,長安侯看向殷揖。後者連忙開口表示的確是自己邀請殷蛟。 見狀,長安侯眉目一揪,旋即道:“王太子不必多禮,既然來了,那便坐下罷。” “是。”殷蛟暗自吞口氣,沉默著坐下。 他儘量避免和長安侯的視線接觸,以免引起這個未知傢伙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