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巨闕九星

 火焰流星沖刷而過，給這片死氣沉沉的太空廢墟帶來了一絲生機，高達幾萬攝氏度的高溫在白色喙光號的外殼上發散開來。瞬間所有的固態漂浮金屬在與它相撞前都盡數蒸發散開，變為了一道宇宙中的渺茫紅色，半熔融物質和氣態雲融合在一起，形成了黑紅相間的環，像是五顏六色的調色盤。
　　如果說苑與迷貓在看到這片物質帶的時候認為他們的救世主來了，那麼現在他們喜悅的心情很快就被新的危機沖淡了。　　在亞光速狀態下衝入這片混亂的物質雲，機體很快因為強大的撞擊效應而開始崩解，而這片物質帶的規模顯然比想象中要龐大很多。　　按照這個速度下去，他們走不到這片地帶的盡頭就會在路上崩解。　　更糟糕的是，白色喙光號的艦載紅外電磁波複合探測系統發現，有一個高速飛行體正在跨越這片廢棄的殘骸，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著他們快速逼近。　　“苑，有一個目標正在逼近！全部武器已解鎖！”　　迷貓立刻發出了警告，戰術ai啟動了白色喙光號的全方位雷達，試圖鎖定對方。　　辛達裡雷達的輕微子雷達是從中微子內提取出的探測用迭代粒子，這種經過改造的輕微子可以輕易穿透低密度物質，被高強度高密度的天體阻擋。　　一臺探測終端會朝四面八方發射輕微子，並且實時探測這些粒子的距離，通過這種方式確定宇宙空間中高密度飛行體的位置和距離，從而完成精確鎖定。　　但是那枚飛行物顯然不太對勁，辛達裡輕微子雷達設備的鎖定竟然失效了！　　這讓白色喙光號上的主武器，幾門宏物質火炮也失去了制導，在這種密集複雜且廣袤的空間中，胡亂開火基本上蒙不中對方的路線，失去精確制導能力等於失去武器。　　“太奇怪了，為什麼我們無法鎖定它？”　　苑略顯驚恐的看著偵測器上蜿蜒前進的痕跡，那個不明飛行體就像是穿越在巖壁間的一滴水，他們只能用紅外手段觀察到對方留下的痕跡，它輕盈絲滑的穿過了所有的鋼鐵殘骸，顯然是有著某種空間移動手段。　　“搞不清楚怎麼回事……自檢完成，我們的系統是正常的。”迷貓不安的說道。　　那就像是一個鬼影，穿梭在黑暗宇宙裡散發著明耀的光芒。　　苑定了定心神，冷靜喊道：“我們繼續加速！關閉武器，把所有的能源都用於艦船防護，只要穿過這片物質帶，想必一切都會平穩下來。”　　迷貓幽幽的說道：“你確定嗎？要是這樣的話，我們就毫無還手之力了。”　　苑覆蓋在羽毛下的臉色已經蒼白起來了：“……我想如果你再磨蹭下去，我們連走出這片死亡之地的能耐都沒有了。”　　白色喙光號隨後開啟了全速前進的“逃逸狀態”，開始以極速脫離本區域為目標，所有的武器和不必要的主動雷達也已經關閉。　　不過很顯然，那個白色的“星星”還是一直跟隨著他們，儘管他們的速度已經達到了可怕的0.78倍光速，但是那顆白色的不明飛行物很顯然更快——它是光速！　　迷貓做出了合理的判斷：“有質量的物體不可能以界速前進，顯然那東西沒有質量，也許只是一個幻影，真奇怪。”　　“為什麼會有一個能對現實世界造成影響的幻影？”　　“那說明你想錯了！”苑惡狠狠的大叫道，他驚恐的語氣就像是架在火上烤，“我有很不好的預感！那東西比我們見過的所有人類都可怕，快跑，再不跑我們今天都得在這裡完蛋！”　　苑的預感是正確的，這片巨大的太空殘骸堆會出現在這個本應空無一物的宇宙虛空帶絕不是偶然，隨著白色喙光號逐漸前進，他們在這片地帶的深處看到了許多大塊的宇宙碎片，其中最大的一塊殘骸足足有上萬公里長，那些金屬鋼鐵結構連接在一起，保持相對完好的姿態。很顯然那曾經是一艘巨大的弧形太空戰艦，船頭已經被轟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裸露出內部的巨大機械場，它不知為何在這裡碎成了幾千萬片。　　在這艘鉅艦的附近還有許多小型的艦船，無一例外全部毀滅，那些小型艦船毀滅的看起來要更加徹底，全都是變為了碎片，只能從一部分保留形態的不全殘骸來判斷它們原來的樣子。　　幸運的是，似乎只有外圍的碎片密度較大，在這物質雲內部，似乎都是大塊的鋼鐵殘骸，沒有衝過外圍時那麼激烈的撞擊了，過熱的防護裝甲得到了寶貴的休息時間，但是已經陷入紅熾磨損狀態的白色喙光號還是在熊熊燃燒，外圍的抗擊鍍層幾乎全部報廢了，閃爍著明暗相間的，太陽黑子一般的色澤。　　迷貓觀察著外圍的景象：“這是一支艦隊，看起來事情不妙，是什麼擊毀了那艘中央鉅艦？”　　苑的冷汗直冒，光是看一下這支形態悽慘的外星艦隊，他就已經後悔冒冒失失的衝進來了，不知道是什麼摧毀了這支壯觀的艦隊：“你他媽還有時間關心這個？”　　“快點離開這裡，也許有什麼危險的東西還在附近。”　　在之後的三個月裡，白色喙光號都沒有經歷什麼奇怪的事情，似乎在穿越起始段之後，那個神秘莫測的白色幻影就消失了。　　但是苑的心情卻越來越糟糕，因為隨著這條路途的延伸，他看到的信息越來越恐怖，這一整片蔓延幾百個天文單位的龐大物質雲，都是外星艦隊的殘骸！　　不，不光是艦隊，還有一些其他物質，有點像是行星和超新星爆炸後的東西，像是黑洞吸積盤一樣的東西，這些漂浮不定的物質在這片冰冷的空間裡隨波逐流，像極了海面上的沉船和浮屍。　　人聯的兩架戰鬥機想要抵達這裡大約還有五年的時間，於是他們有足夠的時間穿越這片危險的地帶。　　但是在這個壓抑的環境下，苑已經不擔心後面的人類追兵了，而是擔心自己到底有沒有命逃離這裡。　　迷貓建議道：“我們要開啟雷達嗎，如果不開啟主動雷達，如果在這之後遇襲，很可能會……”　　苑知道自己行走於深淵之上：“開啟主動雷達反而容易暴露我們的存在，面對這種擊毀如此恐怖艦隊的存在，我想不必了。”　　就在第六個月，白色喙光號的宏素燃料幾乎耗盡了，這讓他們停止了加速，即便如此，他們依靠慣性再前進一個月，想必就能逃出這片跨度巨大的物質帶了。　　苑主動說道：“不行，失去燃料的話，如果後面我們再遇到什麼意外就完了，我想……我們可以從這裡的外星戰艦上尋找一下，看看能不能回收一些東西。”　　迷貓：“這次你倒是主動了，但是我們怎麼知道這裡能不能有危險？”　　“你居然要登上那些殘骸上翻垃圾？還真是狼狽。”　　“賭一把吧……”苑說道。　　他們選擇了一艘中等大小的外星飛船。　　其實很簡單，他擔心太過龐大的宇宙飛船會存在殘留的防禦系統或其他隱患，但是太小的飛船又難以回收燃料，那麼中等大小的戰艦，跨度在0.1-0.2個天文單位的鉅艦自然是絕佳選擇。　　這艘長度足足達到十分之一的地球-太陽距離的太空戰艦看上去像是一個古老的魔方，表面有著青色和綠色相間的象形文字。它的後端已經被貫穿了一個黑色的巨坑，光線被其內部的某種坍縮源頭給吸走了，看來這支魔方內部裝著什麼奇怪的東西。　　當白色喙光號將迷貓控制的一個作戰機械個體拋入這艘太空戰艦時，苑也不打算抱太大希望，畢竟這艘船損失嚴重。　　迷貓突然警鐘大作：“警報！有高能物質快速……”　　就在他們做出這一冒進行動的時候，一道白色的閃光劃破虛空，像是閃爍著寒光的彎刀，只一下就撕碎了整艘白色喙光號，將上半個艦體一分為二……　　恐怖的烈焰照亮了黑暗星域，隨後這片宇宙死亡之地重新恢復了靜默，像是漆黑大洋內的禁區，散發著詭異和不詳。　　……　　……　　苑從昏迷中醒來，他發現迷貓及時把他裝入了戰鬥子模塊中，自己的機械身體有點不太協調。　　他的身體已經死去，在爆炸中化為純粹的基本元素，但是白色喙光號的墜毀並不是終點。　　通過神經橋樑系統，他得以在這臺戰鬥機器上恢復意識，迷貓也及時護住了白色喙光號的那些卵，將它們發射了出去，漂浮在這片黑暗星域之內。　　如果沒有戰術ai的靈活決斷和快速反應，碳基生物的反應速度只會被一擊秒殺，再強大的武器和技術也來不及施展，這也再次證明，太空時代中ai科技的重要性。　　“好吧，迷貓，告訴我現在什麼情況？”　　苑掙扎著爬了起來，他此時是一個經典的四足步戰機械，在背部有可以操縱的機械臂。　　“嗯哼，看起來那道幻影出手了，把我們打了下來，現在得……嗯，至少我們還活著。”　　迷貓此是一架漂浮的近地無工質輻射式飛行器，飛行器的屏幕上露出了一個電子笑臉，這也是迷貓的本體，作為先進的艦載ai，它的外裝甲和自衛武器都是辛達裡先進水平，搭載了宏物質火炮。　　他們落在了那艘“魔方”星艦的殘骸表面，落在0.1天文單位的物體上，這裡已經如同上萬個地球連接起來那麼廣闊，遠遠超過想象。　　像是另一個世界，墨藍色的星空在隱隱的太空反射光下散發著聖潔的味道，切割著同樣墨綠色的大地，苑失神的注視著這裡，這片黯淡的“星艦大陸”。　　“這些殘骸在這裡漂浮多少年了？”苑費力的站起身，讓自己控制的四足機械保持直立，低聲抱怨道。　　希望他還有機會重塑肉體，機械身體太不合適了。　　迷貓遲鈍了一下：“嗯……啊……”　　“真白痴。”苑鄙視的用電子眼看了他幾下。　　這個時候，迷貓和苑突然愣住了，因為他們的四周出現了一圈接著一圈的球形白色幻影，這些白色幻影快速靠近，停在了距離他們幾十米遠的地方，然後逐漸凝固成物質，堆疊在一起，成為了一個巨大絢麗的螺旋高臺。在這個巨大的蜿蜒平臺入口，一個兀自托腮的纖細幼女整饒有興趣的注視著他們，她身上穿著一副華麗而莊重的紗白色禮服，衣服上鐫刻著一圈接著一圈的異星符文，顯然，這是文明世界的標誌。　　女孩的頭髮用青色系帶隨意的纏起來，踩著一雙晶鐵鞋，渾身圍繞著一圈塵埃星環，她宛如星光實體向前走了兩步，那雙幽靜的青色眼睛注視著面前的兩個機械體，纖細筆直的雙腿暴露在外，緩緩勾起笑臉說出了他們能理解的語言。　　神秘女孩說道：“我是巨闕九星，兩位新蠢物，你們應該對一位蜂群統帥親自降臨感到榮幸。”　　“誤入巨闕蜂群的領地，可就永遠都出不去了~”　　苑愣了一下：“人類？”　　巨闕九星淡淡的笑容逐漸變得平滑，然後，她從手指尖抽出了一道細長的空間碎片，發出了可怕的微光，那裡面是最純粹的毀滅。　　女孩露出一絲無害的純潔目光，將那道恐怖的碎片扔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