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奧爾特雲之戰（十四）
第二次奧爾特雲戰役，第四周，泰拉1123年12月。
這裡其實已經不算是太陽系了。 至少李澄是這麼認為的，他們一直不知道奧爾特雲真正的邊界到底在哪裡，這是一個神秘的面紗，它也許跨度0.5光年，也許跨度2光年，泰拉人一直按照最壞的估算數據，它大概有2光年的厚度。 因為蜂群的物質提取器正在不斷“擴大”它的範圍，讓它變得越來越均勻，增加里面的物質，而且利用能量技術不斷拉開彗星帶，塵埃雲之間的距離。 泰拉世界不知道蜂群是怎麼操控暗物質影響宏觀世界的，但是奧爾特雲無疑已經被他們改造成了一個兩光年厚的巨大球型牆壁，太陽系的金絲雀文明真像是被圈養了。 在看到更多的塵埃雲、彗星帶，無盡星空倒映的蜂群機械後，李澄才能意識到，這裡還是太陽系，他們並未走出去。 這裡還是奧爾特雲這層堅固的鐵囚牢，那些灰茫茫的彗星隕石帶，以及被蜂群改造過的戰爭堡壘一如既往的在嘲笑他們的無力。 折磨，疲憊，迷茫，憂傷，多種情緒折磨著泰拉第一艦隊官兵們的身心，他們不知道自己能否抵達終點。 「前進公路」也許仍是一個糟透的幻想，泰拉軍隊遭遇了難以想象的困難。 即便有琉翼蜂群的空間防禦系統和戰術穿梭機支援，泰拉世界的超空間通訊技術及傳送技術提供聯絡協同，來自泰拉各國的後勤補給供應，遠征軍還是已經猶如馬拉松一百公里後的運動員那般，全力以赴後，距離倒下只有一步之遙。 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吧，在星球內爆發的戰爭中，進攻一百公里並不僅僅代表著進攻一百公里。 一個合格的指揮官還應該考慮到，進攻一百公里之後會發生什麼。 這意味著，後勤人員把物資彈藥送到你手裡的路程多了一百公里，這一百公里將成為新的佔領區，這裡需要新人員填補空缺，同時戰線會繼續延伸，敵人攻擊你的方向也多了很多條。 而現在，泰拉人要面對的是一個跨度整整兩光年左右的奧爾特雲外環及內環彗星帶，還有這裡面每分每秒都在向太陽系內部運動的蜂群主力！ 很不幸，跟夏登預估的不一樣，這兩公里並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前面的路途會更艱難，後面的部分則會越來越輕鬆。 恰恰相反，這兩光年的奧爾特雲地帶，密密麻麻到處都是蜂群基站，軌道平臺，星環掩體，以及飛鱗子個體攻擊群。 每一批新出現的蜂群都需要消耗泰拉第一艦隊大量的力量去殲滅。 於是，前進公路僅僅走了0.3光年……好吧，這其實不是一個很短的路程，想象一下光走0.3年有多遠吧。 雖然從宇宙動輒十幾光年的恆星系間距來看確實很短，但是這0.3光年，就算把泰拉所有人的腸子都拽出來，拉到極限長度首尾連接到一起，弄成一條細細的血腥長線也他媽夠不到頭…… 李澄不禁都有點額頭髮燒，一想到他們這支已經精疲力盡的艦隊，還要繼續向前推進0.6光年就感到絕望，還有多少熵變炸彈可以幹掉那些無孔不入的子個體？還有多少戰士可以犧牲？最重要的是，還有多少戰艦可以承擔這樣的戰鬥？ 想想都絕望，他們的補給線已經長達1.49光年了，這是人類戰爭史上最長的補給線，很多物資彈藥都需要從泰拉和太陽系內環的生產中心運過來。 即便前線部隊的補給艦可以用奇點技術和標準自生產技術解決一部分難題，但終究還是需要母星的援助，而且更糟的是他們不可能在所有地方使用超空間引擎，根本沒有那麼多超空間引擎給他們維持一支幾千萬人大規模艦隊群的補給。 泰拉不能失敗，或者說，希之翼公司經不起第二次奧爾特雲戰役的再次失敗，如果他們輸了，泰拉世界無疑將失去對突破太陽系的信心，同時希之翼公司也會迎來一陣低谷期和動亂期，泰拉各國一定會趁機掙脫希之翼的控制，到那時又有可能爆發一場全面內戰。 這是人類曙光前的陰雨陣陣，只要脫離琉翼蜂群的封鎖，找到第一個超空間航道，那就是星際時代的到來，他們不能一直依賴幻夢晶環蜂群提供的躍遷引擎的幫助。 不過，李澄真的很想把碧晶環抓過來問問，他想知道布琉這個憨貨當時到底在奧爾特雲挫了多少蜂巢？！ …… …… 泰拉第二十軍「奧爾施泰克」駐地，前進公路完成0.3光年，距離太陽系1.49光年 熵變轟炸成為了這片靜止星空唯一的旋律，穿梭而過的奇點漫遊體擊穿飛鱗，命中雷冕，用絕對的毀滅力宣告著泰拉世界的主權，這一地區的雷冕和飛鱗被天鳥戰鬥機中隊全滅，上萬枚風暴奇點漫遊體完成了它們的使命。 幾輛泰拉聯盟通用卡車“旋風”緩緩開過被泰拉軍隊佔領的彗星陣地，這些旋風卡車上搭載了空間奇點，可以從口袋空間向外快速傳送物質，因此被用於太空補給。 在車隊的上空，幾艘泰拉工程船也在緩緩飛過，他們0.03%的光速在宏觀角度看起來十分緩慢，但是在地面上的泰拉士兵看來，他們都很難分辨那些一閃即逝的星星到底是什麼。 阿米婭盯著發光的全息熒幕，坐在車隊中央指揮車的副駕駛位置座位上，緩緩說道：“抱歉，讓你失望了，克麗斯嘉女士，彈藥已經告罄，那應該是我們最後一輪奇點漫遊體了，恐怕之後我們在奧爾特雲內部就得依靠銀星穿梭機的轟炸了。” 克麗斯嘉無奈搖頭：“我們在過去幾周裡一直自信滿滿，自以為瓦解了琉翼蜂群的陣地，但是現在看來，我們太天真了。” “現在士氣已經消退，蜂群的數量遠遠蓋過了我們，大量的部隊還在修整，但是我們的後方補給陷入了枯竭，幻夢晶環蜂群也被迫調回絕大多數艦隊防衛泰拉了。” 阿米婭搖頭：“真沒想到……” “不過還是有一個讓你久等的好消息，軍長，領袖在昨日凌晨三點鐘，下令全球總動員。” 克麗斯嘉驚訝：“全球總動員？” 阿米婭說道：“是的，領袖要求泰拉地面各國和74個自由太空城市，毫無保留的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希之翼公司懷疑有些國家在隔岸觀火，或者說觀望狀態。” 這當然是胡扯，克麗斯嘉很生氣，她覺得中陸聯合帝國，至少萊塔尼亞地區已經為希之翼公司突破奧爾特雲的蠢主意付出了350萬年輕男女的生命，他們本不必在這場不是他們的末日之戰裡面送死，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命運”。 呵！多麼好笑的說法，為了未來幾輩人的命運，白白斷送自己現在的幸福！ 克麗斯嘉望了一眼車窗外邊，那裡有兩個蜂群的旋核被敵軍光矛擊中，機體閃閃發出烈焰般的紅光，隨後另一座反擊的“坍縮紀元”主炮消滅了那架飛鱗，這裡的戰鬥尤其激烈。 她收回了目光：“我希望領袖可以再思考一下，我們現在的軍事實力不足以繼續前進，但是已經這樣了，似乎不能轉身放棄。” 阿米婭點頭，她也不認為希之翼高層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進攻，否則前面的一切全都白忙一場。 “不過，您聽說了嗎，這次全球總動員確實帶來了一些援軍。”阿米婭說。 克麗斯嘉一臉狐疑：“能有什麼援軍，萊塔尼亞，維多利亞，薩卡茲國，炎國人，哥倫比亞人，希之翼人……絕大多數大國軍隊都在這裡。” 阿米婭想了想，一字一頓，似笑非笑的緩緩說出這兩個讓克麗斯嘉大吃一驚的名字：“伊沙聖戰組織，南陸反條約組織。” “幾年前，在南陸科技公司倒臺後，這兩個極端反抗組織也變得銷聲匿跡了，失去了最後一個武器來源，被希之翼軍隊攆的抱頭鼠竄。” “現在，領袖願意啟用他們，為泰拉而戰。”阿米婭說。 克麗斯嘉反感的皺起眉頭，手臂下意識放到了腰間，冷哼道：“開什麼玩笑，那些劣跡斑斑的貨色加入泰拉第一艦隊，我還真是難以想象了，把這裡當什麼了，南陸恐怖分子聚集窩點？” 阿米婭遲疑一下，繼續說：“不過在去年法昆多元帥讓他們進入希之翼公司後，情況確實好很多，他們的部隊比起以前也更加拘束了。” “這些薩爾貢人如果是真心戰鬥，那我們也未必不能接納這些昔日之敵，畢竟蜂群的威脅近在眼前。” 克麗斯嘉不以為然，道：“哼，南陸反條約組織……我寧願相信解放陣線自己打起來，也不願意多看一眼這些只認錢的毒蛇。” “你是沒見過他們在吉蘭斯坦和東南半島虐殺平民的光榮事蹟，要不是印地斯坦的軍隊及時行動，還不知道這些鼠輩要殘害多少平民。” “虐殺平民的事情，誰沒有做過呢？”阿米婭笑了笑。 克麗斯嘉斜她兩眼，不說話了。 阿米婭心裡默唸，她沒想到克麗斯嘉竟然這麼理想主義，願意為了虛無縹緲的過去恩怨較真：“至少他們現在手裡還掌握著幾十萬兵力和大量武裝，這確實能讓我們的反擊有一定預備隊可用。” 克麗斯嘉道：“是啊，唉……！” 半小時後，旋風車隊抵達駐地，從卡車上走下來幾個人，領頭的正是克麗斯嘉。 她氣質非凡，跟另外幾名旗衛隊裝甲師步兵一起走過去，看向眼前的軍官中年男人。 第40集團軍的一名軍長，海德爾·費因走了過來，他身邊帶著另一個薩爾貢人，這個薩爾貢人神情卑微，眼神裡留著敬畏，語氣卑躬，是克麗斯嘉最反感的那部分人。這些地位低下的底層階級通常都不是什麼好人，好吃懶做，沒有擔當，沒有責任，更沒有什麼出色的能力，畢生的夢想就是混日子。 費因軍長與克麗斯嘉在這裡談起了有關接下來的戰鬥：“奧爾特雲是一個可能延伸到2光年的恐怖結構，我真希望我的部隊可以早日穿過這片死亡之地。” 克麗斯嘉幹聲笑了兩下：“當然了，整個第一艦隊都這麼想，我們的第25軍軍長終於想起來，原來我們的任務是穿越前進公路，而不是打蜂群。” 費因尷尬片刻，他確實有時候因為沉醉於戰鬥，下令部隊繼續反擊：“我們也很長時間沒見了，用不著這樣挖苦我。” “很快，我的軍隊就要在前進公路的第232號蜂群平臺繼續跟這些狗雜種一較高下了，我真希望該死的飛鱗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這位是？”費因轉頭，看向克麗斯嘉身邊的阿米婭，眼神微動。 克麗斯嘉說道：“這位是阿米婭女士，目前是我的副官，也是羅德島製藥公司的領導人，她為a公司效力。” 阿米婭微微垂頭：“您好，長官，您不介意介紹一下你旁邊的人吧？” 費因看向旁邊的薩爾貢人：“沒問題，這位是安布拉，他是目前「南陸反條約組織」和「伊沙聖戰組織」聯合選舉出來的最高領導人。” 這個在太空真空還纏著黑頭巾的斐迪亞中年人露出一個笑容，“真榮幸見到您，克麗斯嘉女士，作為印地斯坦的守護者，您可是名揚整個薩爾貢世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克麗斯嘉冷哼：“少套近乎了，軍頭，我跟你手下的這支流氓部隊可沒什麼關係。” 安布拉臉上的笑容更加旺盛：“不能這樣說，畢竟我們現在都為泰拉世界而戰。” “比起泰利或者阿諾德這樣的長官，我更喜歡您這樣的軍人，自律且強大。” 阿米婭清了下嗓子，突然說：“好吧，打擾一下，各位，前線的情況實在是沒有時間讓你們繼續拉進友誼了。” 克麗斯嘉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布拉溝壑叢生的臉龐，點頭道：“確實如此，阿米婭，開始任務簡報吧，沒空在這裡浪費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