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復甦年代

 這是復甦年代，跟黑暗時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泰拉1109年，天津四2206年，端星海岸。　　李澄總是跟史爾特爾一起來到海灣，在這裡散散步，注視著廣闊的大海，海灘上的沙子被海浪衝的極其潮溼。對面就是泰拉大陸，那片大陸繼承了太多的回憶，有火熱的冒險和無數塵封的故事。　　世界大戰的遺蹟還在海岸上，一挺鏽蝕的機槍被海風吹上了岸邊，那可能是以前進攻的協約國士兵從登陸艇上掉下海里的東西，岸邊的堡壘要塞已經生了苔蘚。　　本來那些灘頭掩體都被炸燬，只留下幾座堅固的要塞沒有被破壞，後來希之翼人叫停了破拆行動，把這些要塞堡壘改裝成了海濱服務大樓，之前那些火炮的零件被融化回爐，打造成了許多嬰兒車。　　史爾特爾突然站在旁邊立定，她的那頭靚麗紅髮披散著垂下，晶瑩的耳環吊墜在海風下微微搖曳，讓人想把長髮握在手裡感受那份美好，她的樣貌仍然跟以前一樣，真奇怪。　　源石能把人變成永生者，停在細胞含水量和活性最佳的那段生命時期，沃朗沃科欽斯基公司以此創造出了永生藥劑，但還是沒研究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史爾特爾道：“你還記得羽慎臉上偶爾會出現的黑洞嗎？”　　李澄皺起眉頭：“你又看到了？”　　“是的。”史爾特爾思考起來，她現在對這件事情已經不太在意了，只當羽慎有什麼特殊的體質吧，會讓人產生視錯覺。　　“碧晶環也不能檢查出什麼，他完全沒有異常，按照蜂群的檢查來看，這就是個單純的人類土著幼崽。”　　這句話反而讓李澄疑慮重重：“那為什麼你能看到他的臉上有黑洞？而且我也看不見？”　　“我不知道。”史爾特爾輕微一笑，稍稍低了下頭。　　“也許這就是什麼預示。”　　李澄沒太放心上，羽慎很健康，也沒有什麼心理問題，這孩子就是個平常人，既沒有太大的才能，也沒有很大的野心，他已經很滿意了。　　一片海浪突然拍在海岸，濺起的水花打溼了史爾特爾的裙角，她突然有些失去了興致，扯了扯幾下李澄的手臂：“我們回去吧，有點冷了。”　　“好。”李澄感受了一下海風，心下微動，牽著妻子暖暖的手掌走向遠處的高地，“我們到那邊去吧。”　　時間漸晚，兩個人決定在這裡看日落，天際線的光芒逐漸被湛藍色的海平面所吞噬，見證又一個夜晚的到來，他們沉默著看著這幅美景逐漸消散。　　“真好看。”李澄後悔自己沒帶相機，這裡的天空是橙黃色和深紫色混合在一起的樣子，有點離奇。　　史爾特爾淡淡道：“很平常，這樣的景象我看了不下五百遍，在荒原天天都能看到，只是這幾年少了許多，我也好久沒旅行了。”　　李澄心下輕笑，發現史爾特爾還是沒理解這件事。　　重要的不是景物，而是多年以後，留在身邊的回憶。　　當再回到相同的地方，身邊卻沒有那個人之後，感覺會大不相同。　　“走吧。”　　李澄拉住史爾特爾，把她帶下了陡坡。　　1090年，一個少女用火做的繩子把他牽出了雨林。　　1108年，他一路把她牽回了家。　　想起末日那股淡淡的壓力，李澄甚至有些想逃避的念頭，因為他們都有了永恆的生命，完全可以放棄這些，跟碧晶環要一艘飛船，與家人一起過上另一種生活，漂流在浩瀚星海中進行一場無盡的旅行，然後把泰拉的命運交給他人。　　……直到時間的盡頭滅亡他們。　　……　　……　　在泰拉聯盟總部，喬蘭在理事會上激動的宣佈道：“泰拉聯盟第27號決議，泰拉基建計劃正式通過，各國會對彼此開放鐵路邊境，確保三大帝國之間的道路互相連接。”　　泰拉聯盟牽線，各國商討通過。在國際貿易條約大量簽訂後，一條條互通有無的國際貿易線劃過了泰拉。　　如果有人把這些貿易線都在星球表面畫出來，一定會驚訝不已，這個世界從來沒有這麼多官方派出的交流商隊，把各個國家的港口和航道連接起來。　　在薩卡茲國，市場管理局的職員忙碌起來，他們正在核對從炎國和中陸進口的商品清單，並且核實其中有無存在假冒低劣產品。　　一些來自炎國的工廠零件拼到了萊塔尼亞生產的引擎上，送到了雷姆必拓的工廠處理，最後安裝到薩爾貢的機器上。　　熬夜的職員腦袋一會兒一垂，有些睏倦的盯著辦公室上的數字，這幾個月的外貿出口數字迅速增加，薩卡茲國的出口重點主要是能源行業的實相物質，建築服務，以及一些醫藥產品。　　近東的生活一如既往，只不過商品悄悄開始增多了，人們好奇的打量著貨架上的異國產物，偶爾拿起一包奇奇怪怪的東西嘗試一下。　　在中陸，運輸服務和服務業的出口佔比則更大，盧紹德工業區生產的卡車和火車被用於龐大的運輸工作，成百上千噸重建的材料和援助物品被送往該去的地方。　　從東西方出發的礦物及原材料，都要經過泰拉核心圈的鐵路運輸樞紐，才能抵達南陸，維多利亞成為了這個盤古大陸陸地運輸的必經之路，這讓他們能從過路費上獲取巨利——而希之翼公司佔據了這裡的一部分，許多重要的鐵路是他們參與修建延伸的。　　希之翼主導的泰拉基建工程的起點也是泰拉核心圈城市，從倫蒂尼姆為起點，一條向西接入黑桃鐵路，一條向東接入萊塔尼亞邊疆鐵軌，然後經過敘拉古和伊比利亞，延伸到薩卡茲國境內，再一路奔向遠東。　　對於炎國，正在向南泰拉大陸提供糧食出口及物流服務，一條環泰拉運輸帶正在緩緩形成，援助計劃讓薩爾貢度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期，南陸城市和近東的土地正在從核戰的餘波中緩緩恢復。　　在南陸荒野，一名薩爾貢工人感慨的看著眼前五花八門的施工隊，他們在這裡把廢墟的石頭重拾起來，放在滿載的箱子裡運走，這些戰爭的遺骸就這麼被一點點的經歷乾淨了。巨型卡車將被核輻射浸染的泥土剷起來，送往物質粉碎機的那扇亞空間大門。　　在雷姆必拓的荒野上，最後一隻遊蕩的野生鑭屍被希之翼步兵用噴火器銷燬，他們對當地的雷姆必拓居民報告了這個消息，於是他們終於鬆了口氣。生化武器的威脅在這一年解除了。　　在伊比利亞，幾個準備出國打工的男人聚在一起，商量著租一艘船到新大陸碰碰運氣，他們現在自由企業國開一家店鋪，離開中陸的市場管制。　　在北極的黑夜盡頭，兩個遊蕩在世界邊緣的烏薩斯人鑽出帳篷，把他們打獵得到的食物放在倉庫裡。他們看見一名薩米獵人走了過來，相視無言，身後的戰爭還在繼續，但他們已經不在乎了。　　……　　……　　李羽慎對此記憶深刻，父親總是在忙個不停。　　在母親史爾特爾的嘴裡，李澄是世界的掌控者，而自己生來就是整個世界的繼承人了，羽慎還不太清楚這個詞代表的巨大意義，他只知道自己的地位稱得上非凡。　　但是這些都比不上陪伴，他似乎從來都沒有多少時間跟父親在一起，李澄總是疏於跟孩子們在一起，這總是讓羽慎十分不安，也渴望某天能進入到父親的世界裡。只是沒有這個機會。　　李澄刻意的不想讓兩個孩子加入到希之翼公司的事情，有意的想讓他們遠離這裡，這裡不存在什麼好事，只有一個接一個枯燥的政商邏輯，對小孩的成長沒什麼好處。　　但是羽慎不這麼想，他沉默內斂，在很多事情上願意跟父親去學，想要去看看希之翼公司的事情，急切的想要做出一番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希之翼的繼承人就是自己了，羽慎想著，他對父親有所恐懼，又迫切的希望得到承認。　　想比羽慎，李羽真顯然更加天真一些，從小就不在乎希之翼的事情，於是從來也不提起這件事，每當想要見父親的時候，就去找母親哭喊。　　這讓李澄在世界大戰最緊要的1099年還特別抽空回來哄一鬨這個不安分的小丫頭，於是羽真便破涕為笑，對父親的記憶就成了一個溫柔的，體貼的，有求必應的好父親。　　幸運的是她不必感受太多硝煙，當她的年齡成長到足以意識到戰爭是什麼的時候，那場決定一代人的大戰已經結束了，緊隨而至的是忙碌的黃金重建期。　　兩個孩子對李澄的看法不太一樣，但都意識到了他們的地位，乃至世界的命運。　　史爾特爾在他們稍大一些的時候就對他們告知了末日的事情，知道的甚至比各國政要還要早，這讓羽慎有一種天然的使命感。　　羽真除外。　　羽真認為他們死之前遇不到末日，想的還挺美的。　　直到史爾特爾告訴她，你爹你媽都是永生的，而且你們兩個多半也會永生，女孩才瞬間變了表情，低聲的哭了起來。　　“要是世界末日了，我是不是就見不到你們了呀？”　　史爾特爾十分無奈，對末日的恐懼，便成了羽真幼年記憶最深刻的事情，因為末日會讓她失去摯愛的家人，這大概就是她唯一在乎的東西。　　1109年，希之翼航天公司發佈消息，第一艘實相穿梭機預計會在三年後開始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