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酌文川 作品

305.戰火中的日常(三)

 「拉特蘭,八千萬薩科塔人的發源地,起源已經不詳,這裡是不被天災侵襲的土地,這座十字教聖城千年和平,苦難不曾沾染這片天空,軍火工業及商路貿易在這裡相當發達,它的輝煌穩定長期建立在對其他地區的高強度剝削上。世界大戰時期,民族主義加持下的薩爾貢帝國開始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強勢擴張,薩科塔人在薩爾貢的統治下也逐漸褪去了高貴的統治光環。」——《泰拉百科全書》
  「欲往天堂,必持武勇。」——1092年十字軍格言。  ……  倫蒂尼姆,海布里區,加藤街。  黑色雪花從天空飄落,讓整個城市“黑裝素裹”,到處都是黑色的堅冰和雪層,皚皚黑雪令人心驚肉跳,這是源石富集的表現。  炮彈爆炸時,大塊的源石結晶密度高於空氣,因此會沉降在下層,而小型的源石塵埃密度小於空氣,因此會升到上層去,當降雨或者降雪,源石塵跟著混合墜落下來,就會呈現出黑色,或猩紅色。  核戰爭與世界大戰帶來的源石能源濫用,導致泰拉世界的氣候進一步惡化,儘管在琉翼蜂群的遏制手段下,天災的頻率有所減少,但極端氣候卻不可避免的大幅度增加了。  倫蒂尼姆的這個冬天,氣溫降到了可怕的零下五十二度,雖然比不上零下百度的天災暴雪,但是也足以讓人凍斃在寒冬裡,雙方仍有幾百萬士兵掙扎在這片絕望的廢墟里,無情裹挾著這座城市的1500萬平民。  巢都成為了死亡之都,瘟疫,饑荒,戰爭,寒冷,共同折磨著這座中陸之心,這就是薩爾貢軍團“偉大征服”帶給人們的東西。  再也不會有一個菲林人相信薩爾貢會帶來美好的明天。  也再也不會有人狂熱的追隨維皇走向戰爭,皇帝成為了一個愛國符號,而非戰鬥爆發的原因。維多利亞士兵們聚在一起,用鐵棍翻卷燒紅的碳火,他們在死亡威脅下看輕了生命,維持他們戰鬥意志的只剩下保家衛國的精神。  薩爾貢士兵們在另一邊,他們偶爾會盯著廢墟,點上一根蠟燭,紀念他們死去的戰友,可能會思考他們為什麼要來這裡殺人,對所謂“劣等種族”的征服到頭來到底有何偉大之處?也許對面的維多利亞士兵才是正義的,但這種一閃而過的想法並沒什麼意義,他們必須勝利。  沒有人會停下腳步,放棄戰鬥,當他們大開殺戮時,讓他們感覺難過的是道德,是心裡沉甸甸的親人。  而第二天的戰場上,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加持下的使命感又會讓他們淪為殺戮機器,蔑視敵人的生命,對平民不加手軟。  軍團士兵紀律嚴明,一切行為都有著人性複雜的一面——他們會一邊想念自己的親人,一邊開槍打死別人的至親,然後說這是為了祖國,卻一邊又厭惡這樣的使命。  自李澄穿越的1090-1100十年間,泰拉戰爭不斷,這個時代的人們受夠了。  各國士兵對本國領袖的狂熱消失了,在幾年血腥鏖戰後,取而代之的是對和平的渴望,這是真誠而簡單的願望。  然而在又一次百年的和平後,新一代年輕人又會轉變為對現狀的不滿,渴望一位鐵血英雄帶領他們顛覆秩序。世界大戰的人們絕對不會相信,五十年前的四皇戰爭結束後,也有大量民眾相信,“中陸絕不會再爆發血戰”  再一次掀起戰爭,見證殘酷,這個無盡的廝殺輪迴組成了人類歷史的全貌。技術在進步,但有些東西卻沒有變。  直到某一天,也許人類的技術可以先進到完成自我毀滅,來徹底中止這無趣的利益分配遊戲。  致瞬息萬變之物,及亙古不變之物。  瞬息萬變的,是技術。  亙古不變的,是人心。  歷史邏輯永遠黑暗,不變的唯有各個時代骯髒的野心家,為了維持權力而濫用暴力的想法,只不過一切政治邏輯的內核,都是為了極其自私的明天。  ……  位於皇家戴爾區,伊麗莎白塔的鐘聲成為了倫蒂尼姆封鎖時期的標誌。  在薩爾貢第十五軍團的輪番襲擊下,倫都七條道路有六條都被封鎖,只有城市北邊一條通往高盧地區的七號航道還能與外界溝通。  查爾斯首相和其他有決心的領導者一樣拒絕離開首都,在廣播中表明瞭自己仍在道爾街,但是總參謀部和統帥部已經轉移到了更安全的高盧地區,只有首相和部分政府人員繼續留在這座巷戰的血腥磨盤裡。  加藤街的西段路,正對城市三號源導鍋爐的方向,砰!一聲槍鳴悠長致遠,迴盪在這個死寂的夜,那微弱的槍焰也在這裡被猶如怪獸般的猩紅冬夜很快吞噬了。  兩個平民聽到這動靜,身子哆嗦起來,從可以辨識的貓耳看來,這是兩個菲林。  他們顫抖著把地面上的屍體用力抬起來,放在擔架上,屍體是一個年老的菲林士兵,一隻手晃晃悠悠,手臂發皺,萎縮下去。  這是交戰雙方都允許鼓勵的事情,讓平民清理廢墟里的屍體,避免這裡爆發大規模瘟疫(雖然已經爆發了)平民渴求食物,他們有時甚至會鋌而走險,深入新鮮的交戰地帶,如同食腐動物一樣被屍體最多的地方所吸引。  拾荒者們用力想要把士兵屍體身上的大衣扒下來,可惜那衣服跟身體緊緊的粘在一起,完全動彈不得。  “快點!你快點!”慕斯眼裡含淚,不管怎麼拉緊圍脖,都不能擋住寒風,她催促著格雷爾,身上的熱量越來越少。  一張廢棄的《新時代報》被她踩在腳下,時間竟然已經是三年前了,上面的頭版標題上還赫然寫著“維皇重塑的帝國將帶來一個新繁榮時代!”,結合此情此景,讓人不禁頓感唏噓。  “不行,完全粘在一起了。”格雷爾氣喘吁吁,他難過的搖了搖頭,看著死去的菲林士兵,他被凍僵了,想把他的衣服扒下來都做不到。  “那我們不是要凍死在這裡?”慕斯哭了起來,眼淚讓本就通紅的小臉更加一塌糊塗,寒風颳過來,讓眼淚很快變成了一道道冰痕,很疼。  在她的右手邊五百米處,瓦萊麗蛋糕店早就變成了一片廢墟,半邊房子塌下來,她和格雷爾只能住在另外半邊沒塌方的位置,既擋不住寒風,也沒法遮住大雪,弄得渾身溼漉漉的。  格雷爾暗暗嘀咕,站起身抱住慕斯的肩膀,輕聲細語:“別害怕。”  “我一定不會讓你凍死的,別哭了好不好?”  “嗯……嗚嗚!”慕斯輕輕回應,有些洩氣的踢著鞋尖,“我們再找一找吧?”  “走。”格雷爾吐出一口寒氣,把雙手揣在棉襖裡,在腳下足足墊了半米厚的黑雪中慢慢移動,兩人奔著下一個街區走了過去。  在一片猩紅的天空下,倫蒂尼姆巷戰的情況更加糟糕。  災雪肆無忌憚的颳著,讓雙方士兵都在劫難逃,可怕的霜凍能將炮管堵住,他們被迫要用火焰烤暖身子才能保持行動力,偶爾傳來噠噠噠噠的突擊步槍開火射擊的聲音,對於慘叫,也不會有人再大驚小怪。  安比爾從昏黑的廢墟中鑽了出來,身上的黑灰色迷彩服跟環境融為一體,她低下身子,在廢墟中搜尋著什麼東西,她在找剛才打碎的頭顱。  奇怪,哪去了?  安比爾皺起眉頭,搜尋著一個個屍體,有新鮮的,也有陳舊的,有十幾歲的青年和少女,也有老人有孩子,甚至還有嬰兒。  有的人穿著光鮮亮麗,有些人灰頭土臉,現在他們都毫無分別的成了一堆凍僵的肉塊,暴露在外的屍體就這麼多,廢墟里不知道還埋了多少,這幅畫面讓人心臟加速,砰砰跳個不停。  自己殺掉的那個人不見了?  安比爾覺得不太對勁,握住槍,感覺後背發冷,趕緊退回了原地。  這裡一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