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彈藥袋
如墨的黑夜快過去了，這個血腥的夜晚也迎來了重點，火箭彈的攻勢開始減弱，北方的天空隱隱浮出亮色，轟炸機又開始在天空飛翔，雙方的晝間空襲要開始了。
戰鬥後的間隙也閒不下來，可莉莎和路易斯打掃這片滿目狼藉的戰場，處理一些善後事項，在這期間男孩提出要不要把薩爾貢人的屍體也埋起來，但是可莉莎表示她實在是沒力氣搬屍體，如果你能搬的話她就願意挖坑，於是他們又廢了一段時間的功夫，挖好了掩埋敵軍遺體的坑。 死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連來自敵人的恨意都消失了。 “快些，彈藥袋，把國旗掛好了沒？” 可莉莎仰頭看著路易斯笨手笨腳的動作，不耐煩的催促道。 她一直注意著附近的動靜，從敵人屍體上拿到的標誌牌證明，他們是薩爾貢第73步兵師的，真可惜沒抓到俘虜。 “快了！”路易斯尷尬的踮起腳，用力把這面雙翼龍旗的布料拉伸開來，他快恨死自己的身高了，回頭看著少女問道：“嘿！你說的彈藥袋是什麼？” “你的新名字，我決定了，你給我做便攜式彈藥袋挺不錯的。” “在我認為你能自己出去打仗之前，你就做好彈藥袋吧。”可莉莎笑笑說。 她拿出信號彈想要找個開闊的位置通知後方的大部隊，可惜信號槍在之前激烈的戰鬥中丟掉了，只好在地上仔細搜索，看看有沒有敵人的信號槍。 路易斯掛好國旗，從高處跳了下來，渾身熱汗，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起來，“我的天，我沒想到掛個旗子都這麼累。” “這有什麼用？” 他看著頭頂上飄揚的維多利亞旗幟，忽然有種莫名的感覺，那就是這面旗幟有種驚人的力量，讓無數人為了它能立在陣地上衝鋒，坦然走向死亡。 可莉莎並沒有抬頭，依舊彎腰把戰場上的步槍收集起來：“防止友軍空襲，順便做一個地面標識，如果你不掛上這面旗，友方的火炮和空軍都可能把這裡當做目標，你肯定不想被自己人無緣無故炸上天吧？” “十七……十八，十八杆穆盧步槍，五支法杖，我們這下發財了。”她認真數著放到的一起武器，淡淡說。 路易斯思索片刻，坐在倉庫邊上，儘可能遠離那邊的死人，他對少女豐富的戰鬥經驗感到一絲驚訝。 兩人隨後沉默了一會兒，靠在篝火旁休息了不到十分鐘。 “我想你之前一定參加過內戰，殺過很多人，太熟練了。”路易斯突然開口，把一塊柴火丟進火堆。 “不，我沒有，殺過很多人倒是真的。”可莉莎皺起眉頭，她翻了翻地上的揹包，發現敵人手裡沒有信號槍。 看起來他們兩個中有人要跑一趟了。 路易斯搖頭，接著說：“少騙人，就算沒有，你這個樣子也肯定以前當過兵，我見過的所有近衛加起來恐怕都做不到這個程度。” 可莉莎不解：“你才見過幾個近衛？” 路易斯回答：“很多，不管是貴族老爺的瓦伊凡近衛，還是阿斯蘭近衛，我也肯定他們都做不到一個人打這麼多人。” “比我強大的有很多，以一敵百的也不在少數，只是普通人做不到而已。”可莉莎撇了撇嘴。 路易斯搖搖頭，眼前這種兇殘的女人還是他見到的第一個，不管是用法杖敲爆別人的腦袋還是用步槍打穿對方的心臟，給他的感覺都挺震撼人心的…… “如果你說……呃，我想你肯定之前練過，再不濟也是參加過幾次實訓。” 路易斯把手搭在膝蓋上，呵呵一笑：“我就不一樣了，我沒這個命，被拉上來之前就對著靶子打了幾槍，然後那個該死的教官就說可以了。”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還活著，可是勞克和詹姆斯死了，他們幫過我一次，我以為我會死在他們前面。” “我也有點害怕，有幾次都差點被子彈射中，要是我死了，家裡人也會傷心，最重要的是，這就能證明，他們把我送到戰場上是個錯誤了。” 可莉莎望著這個大男孩在面前語無倫次，他的眼睛溼潤起來，沉浸在劫後餘生的一種感慨中。 半晌，他揉了揉眼睛，低低道：“謝謝，我知道你是想來幫我，要不是該死的皇帝，我們都不必來這裡的。” 可莉莎聽完悶悶不樂，坐到他身邊：“這是你第四次跟我提這件事，我不理解，皇帝到底怎麼惹到你了。” “這場戰爭是為了我們自己的世界，皇帝並沒有什麼決定性的作用，開戰是整個國家早就準備好的。” 路易斯愣了愣，這句話倒是問住他了，他就是本能的對帝國感到反感，而且說不出具體的原因，他或許並不是討厭皇帝，而是討厭皇帝代表的東西…… 路易斯想著，他的父母是這樣令人失望，他們有想過自己的兒子差點死在戰場上嗎，他真想有一個軍官帶回自己的訃告，狠狠甩在他們臉上，然後看著他們痛哭流涕的樣子。 上個月倫蒂尼姆的一切都變了，他看到有不少薩爾貢販子被抓了起來，看到武裝警察衝進市場，帶走那些無辜的南陸人。那些人被從房間裡面一路拖到外面，裝上卡車運走，這就是偉大的維多利亞乾的事情，屠戮手無寸鐵的平民。 開戰的那天下午，夕陽向晚，皇帝宣稱維多利亞受到了威脅，隨後是中陸聯合宣言的發表，這份宣言單方面的表明了中陸的決心，它在路易斯看來並不那麼重要，這與自己的生活沒關係。 他讀過不少書籍，知道一場戰爭是如何從宣傳，如何運作起來的，動員流程是怎麼樣的，開戰前國家機器是如何用最惡毒的心思完成宣傳，並將國民對戰爭的印象扭轉。 他不會被蠱惑的，更不會把槍口對準同是窮苦人的薩爾貢平民，這一切都是皇帝卑鄙的陰謀。但是許多個的演講與街道上支持戰爭的遊行運動卻把他的父母迷惑的神魂顛倒，父母強迫自己為國作戰，儘管路易斯只想呆在首都做一個平凡的普通人，乾點什麼都行，除了打仗。 第二天，他就意識到什麼衝進父母的房間，他們在與徵兵處聯繫，父親親口說他們的兒子有意願參軍，路易斯就在旁邊站著，他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意願，憤怒絕望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想懇求點什麼，隨後又是悲哀的心情湧了上來。 “你應該準備好為大維多利亞服務，我們都應該這樣。”父親說。 “沒有大維多利亞我們就不是我們了？”路易斯咬牙啟齒，他質問道，“我不想去，你們就要用這種方式逼我參戰。” 父親嚴厲道：“這是你的責任，你不能逃避，而且這是為了所有人好。” 路易斯說不通，他看到母親驚慌失措的面孔，這個一輩子都勤勞安分的女人臉上也爬上了皺紋，她不忍心繼續看兒子那張悲傷的面孔，對他說：“你應該去為我們的國家作戰，這是皇帝的號召。” “這麼多年來，我們都沒有皇帝，但是在家族，只要是維皇的號召，我們都會去的，你父親年紀大了，他不可能去參軍，但你可以替我們為女皇殿下效勞。” “你父親也被工廠徵召，我也會去幫忙，我們都說好了，維皇能讓感染者免遭以前的那些日子，這對我們家太重要了，你也必須去軍隊，就這麼定下來了。” 路易斯絕望而麻木的看著母親徒勞的安慰自己，他又看到父親失望的盯著他的臉，給他收拾著行李，母親則告訴他到了軍隊之後該怎麼做，那裡最喜歡吃苦耐勞的孩子，當他鼓起勇氣問，“可我要是回不來怎麼辦？” 她就用很快速的語氣不冷不熱的敷衍，似乎根本沒意識到這句話後面蘊含的恐懼，“你能回來的。”然後繼續說著那些蠢話，路易斯真想死給她看看，可惜那天沒有轟炸機在頭頂飛過。 “你幾歲？”可莉莎瞥了他幾眼，猜測道：“十七？” “十六。”路易斯吐出一口悶氣，抱著步槍打了個疲憊的哈欠，無奈的搖搖頭，“要走了？” “嗯。”可莉莎若有所思，指向另一邊的山坡，“走吧，你回去，把他們叫過來。” “我在這裡守著。” “……不會出問題吧。” “不會，薩爾貢人不會貿然進攻有敵軍旗幟的陣地，而且你不要走大路。” “好吧。”路易斯只好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