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襲人回家看望病重的母親,晴雯照顧寶玉又因病倒下(第2頁)
三更天過後,寶玉夢裡頭就開始叫襲人,叫了兩聲沒人應,自己醒來才想起襲人不在家,自己就笑了起來。晴雯這時候已經醒了,就衝著麝月喊:“我都醒了你都不知道,你這是守著個死屍啊!”麝月翻個身打個哈欠,笑著說:“他叫襲人,跟我有什麼關係!”然後問寶玉:“你叫什麼?”寶玉說要喝茶。麝月趕緊起來,只穿著件紅綢小棉襖。寶玉說:“你披上我的皮襖,別凍著了。”麝月聽了一伸手就把寶玉的貂皮暖襖披上,去洗手,先倒杯溫水,拿個大漱盂,寶玉漱完口,她才去拿茶碗,用溫水過一下,倒半碗茶給寶玉,自己也漱漱口,喝半碗。晴雯笑著說:“好妹妹,也給我喝一口吧。”麝月笑著說:“你現在可真會撒嬌!”晴雯說:“好妹妹,明天晚上你不用動,我照顧你一晚上,怎麼樣?”麝月聽後,也只得照顧晴雯漱口,倒茶。麝月笑著說:“你們倆別睡,聊著天,我出去走走再回來。”晴雯笑著說:“外面有鬼等著你呢。”寶玉說:“外面有大月亮,我們聊天,你儘管去。”說著話,寶玉咳嗽了兩聲。麝月打開後門,掀起氈簾一看,月亮真亮。晴雯等她出去,就想嚇唬她玩,仗著自己身體好,不怕冷,就穿著小襖悄悄地下了熏籠,跟著出去。寶玉勸她:“行了,別凍著了!”晴雯擺擺手,出了屋門,只見月光如水,一陣微風過來,冷得她直打哆嗦。她心裡想:“人說熱身子不能被風吹,這冷真厲害。”正想嚇唬麝月,就聽寶玉在屋裡大喊:“晴雯出來了。”
晴雯趕緊轉身回來,咯咯笑著說:“哪能這麼容易就把他嚇壞啊?他就喜歡裝成那種怕兮兮的老太太樣子。”寶玉也笑著說:“我倒不是擔心把他嚇壞。第一,你凍著了自己也不行,第二,他沒防備,突然一喊,萬一驚醒了別人,人家不說我們在玩兒,反而會說襲人剛走了一夜,我們就開始神神道道的。快來幫我掖掖這邊的被子吧。”晴雯聽了,立刻過來掖了掖被子,還伸手進去暖了暖。寶玉說:“手這麼冷,看來真是凍著了。”一邊說,一邊看到晴雯的雙頰紅得像胭脂,一摸,也是冰涼的。寶玉就說:“快進被窩暖和暖和吧。”話音還沒落,就聽見門砰的一聲響,麝月慌慌張張笑著跑進來,笑著說:“嚇了我一大跳!黑乎乎的,山石後面蹲著個人。我差點叫出聲來,結果是那隻大錦雞,一見人,撲稜一聲飛到亮處去了,我這才看清楚。要是冒冒失失一喊,反而把大家都鬧醒了。”說著,就去洗手,又笑著說:“聽說晴雯出去了?我怎麼沒看著。肯定是你想嚇唬我,故意這麼說的。”寶玉笑著說:“這不是她嗎?在這兒呢。我要是沒及時喊出來,確實會嚇一跳。”晴雯笑著說:“我自己在這兒,這小蹄子就已經自己把自己嚇個半死了。”說著,又回到自己的被窩裡。麝月說:“你就這麼慌慌張張地出去,像個小瘋子似的,能行嗎?”寶玉笑著說:“可不就是這樣的。”麝月說:“你真是選了個壞天氣!你出去站一站,看把你的皮凍不凍破。”說著,又把火盆上的銅罩揭開,用灰鍬把燒紅的炭埋了埋,又放了兩塊速香,然後又把罩子蓋上。回到屏風後面,把燈剔亮了,這才上床睡覺。
晴雯剛才還冷得直打哆嗦,這會兒又熱得不行,結果連著打了倆噴嚏。寶玉一看這陣仗,嘆了口氣說:“瞧瞧,這不是凍著了嘛。”麝月卻笑嘻嘻地說:“早上她就抱怨不舒服,一天到晚都沒正經吃頓飯。現在還不好好照顧自己,淨欺負人,等她病了,就讓她自己受著。”寶玉關心地問:“你頭熱不熱?”晴雯咳嗽了兩聲,不當回事地說:“沒事兒,我哪有那麼嬌氣。”正說著,外屋的自鳴鐘“噹噹”響了兩聲,守夜的老嬤嬤也咳嗽了兩聲,提醒大家:“姑娘們,早點睡吧,明天再聊天。”寶玉偷偷笑了笑,小聲說:“咱們別說話了,別又讓他們發現了。”說完,大家就都睡了。
第二天一覺醒來,晴雯覺得鼻子不通氣,聲音也啞了,懶洋洋的不想動。寶玉趕緊說:“你小聲點,別讓太太聽見,不然她又得讓你回家養病去了。家裡再好,也比不上這裡暖和。你就安心在裡屋躺著,我讓人悄悄請個大夫從後門來看你。”晴雯說:“話是這麼說,但你還是得跟大奶奶說一聲。不然大夫突然來了,別人問起來怎麼辦?”寶玉覺得她說的對,就叫了個老婆婆來,告訴她:“去跟大奶奶說,晴雯只是稍微著涼了,沒什麼大不了的。襲人不在,她要回家養病,這裡就沒人了。讓大夫悄悄從後門來,別讓太太知道。”老婆婆應聲去了,過了一會兒回來說:“大奶奶知道了,她說如果吃兩劑藥能好就罷了,如果不好,還是讓她回家去。現在天氣不好,傳染給別人是小,姑娘們的身體要緊。”晴雯在暖閣裡躺著,一個勁地咳嗽,聽完後氣的直嚷:“我哪就傳染了?生怕別人被傳染。我走了,看你們以後還敢生病不!”說著就要起來。寶玉趕緊按住她,笑著說:“別生氣,大奶奶也是職責所在,怕太太知道了說她。她也就是隨便說說。你平時就容易生氣,現在脾氣更暴躁了。”
正聊著呢,突然有人說大夫來了。寶玉趕緊躡手躡腳地躲到書架後面。瞧見幾個門口的老大媽領著一個太醫進了屋。這時候,丫鬟們都躲開了,三四個老婆婆放下暖閣上的大紅繡幔,晴雯就悄悄地從幔子裡伸出手來。那大夫一看,這手上兩根指甲老長老長的,還塗著金鳳仙花,紅彤彤的,就回頭看了一眼。一個老婆婆趕緊拿塊絹子遮上了。大夫這才號了號脈,起身走到外屋,跟老婆婆們說:“小姐這是外感內滯,最近天氣不好,有點小傷寒。好在小姐平時吃得少,風寒也不重,就是體質有點弱,稍微感染了點,吃兩劑藥,疏散一下就好了。”說完,又跟著老婆婆們出去了。這時候,李紈已經派人通知後門的人和其他丫鬟迴避了。大夫只看到了園子的景色,一個女孩子都沒見到。出了園子門,就在守門小廝的屋裡坐下,開了藥方。一個老婆婆說:“大夫別急著走,我們小爺有點磨嘰,可能還有問題要問。”那太醫忙說:“剛才那不是小姐,難道是位少爺?那房間明明是繡房,還放下幔子來看,怎麼可能是個少爺呢?”老婆婆笑著說:“我的老爺啊,難怪小廝剛才說:‘今兒請了個新太醫。’你真是不懂我們家的規矩。那房間是我們小哥兒的,那個人是屋裡的丫鬟,是個‘大姐’,不是小姐的繡房。小姐病了,你這麼容易就進去了?”說著,拿著藥方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