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眾人繼續聚在蘆雪庭吟詩賞雪、吃酒烤肉(第2頁)
【賦得紅梅花】
邢岫煙寫的:
桃未芳菲杏未紅,衝寒先喜笑東風。
魂飛庾嶺春難辨,霞隔羅浮夢未通。
綠萼添妝融寶炬,縞仙扶醉跨殘虹。
看來豈是尋常色,濃淡由他冰雪中。
李紋寫的:
白梅懶賦賦紅梅,逞豔先迎醉眼開。
凍臉有痕皆是血,酸心無恨亦成灰。
誤吞丹藥移真骨,偷下瑤池脫舊胎。
江北江南春燦爛,寄言蜂蝶漫疑猜。
寶琴寫的:
疏是枝條豔是花,春妝兒女競奢華。
閒庭曲檻無餘雪,流水空山有落霞。
幽夢冷隨紅袖笛,遊仙香泛絛河槎。
前身定是瑤臺種,無復相疑色相差。
大夥兒一看,都樂得不行,一個勁地誇獎,還都說最後那首詩更棒。寶玉瞧見寶琴年紀輕輕,才華又出眾;黛玉和湘雲倆人給她斟了點酒,一起祝賀寶琴。寶釵笑著調侃:“這三首詩各有各的精彩。你們倆平時總欺負我,現在又來欺負她了。”
李紈好奇地問寶玉:“你想到什麼好東西了沒?”寶玉一臉急切:“我本來想好了的,但一看到這三首詩,嚇得分心了。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想起來。”湘雲拿起個銅火箸,邊敲手爐邊笑著說:“我敲了哦,要是敲不好,你可要受罰的。”寶玉笑著回應:“我想到啦!”黛玉拿起筆,笑著說:“快說,我來寫。”湘雲敲了一下,笑著說:“一鼓作氣!”寶玉立刻接口:“想好啦,快寫!”大家聽他念道:
酒未開樽句未裁,
黛玉寫完,一邊搖頭一邊笑著說:“這標題太平淡了。”湘雲催促道:“快點兒寫啊!”寶玉也跟著道:
尋春問臘到蓬萊。
黛玉和湘雲都點著頭,咯咯笑著說:“現在有點意思啊。”寶玉緊接著又道:
不求大士瓶中露,為乞孀娥檻外梅。
黛玉寫完,輕輕搖頭,說:“也就一般。”湘雲又用手輕輕敲了一下。寶玉哈哈笑著說:
入世冷挑紅雪去,離塵香割紫雲來。
槎枒誰惜詩肩瘦,衣上猶沾佛院苔。
黛玉剛寫完,湘雲她們正要發表評論,突然幾個丫鬟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喊:“老太太來了!”大家趕緊跑出去迎接,一邊笑著說:“老太太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話音剛落,就遠遠看到賈母裹著厚厚的大斗篷,戴著灰鼠皮的暖兜,坐在小竹轎裡,撐著青色綢面的油傘,鴛鴦、琥珀等五六個丫鬟每人打著一把傘,簇擁著轎子緩緩走來。李紈等人連忙迎上去。賈母讓人停下,說:“你們就站在那兒吧。”走到近前,賈母笑著說:“我偷偷地溜出來了,沒告訴你們太太和鳳丫頭。這麼大的雪,我坐轎子沒關係,可別讓她們踩著雪。”眾人連忙過去接斗篷,攙扶著賈母,一邊答應著。
賈母興沖沖地走進屋,一眼看到那梅花就樂了:“哎喲,這梅花真俊!你們這群小傢伙會玩,我老太婆也不甘落後!”話音未落,李紈已經指揮下人把一張大狼皮褥子鋪在地上。賈母一坐下就樂哈哈地說:“你們繼續玩,繼續吃,別拘著我。我今兒個沒敢午睡,打了一會兒牌,突然想起你們,就跑來了。”李紈又捧了個手爐過來,探春則親手斟了杯暖酒給賈母。賈母喝了一口,問問:“那個盤子裡的啥玩意兒?”大家趕緊端過來,忙不迭地說:“糟鵪鶉。”賈母點點頭:“行,撕點腿兒來。”李紈立刻去洗手,親自撕了起來。賈母又吩咐:“你們繼續聊,我在旁邊聽著高興。李紈你也坐下,就像我沒來一樣,不然我可不保證不走哦。”
大家這才依次坐下,李紈則挪到了最下邊。賈母好奇地問:“你們剛才玩什麼呢?”眾人答:“作詩。”賈母一拍手:“作詩好,不如來幾個燈謎,正月裡大家一起玩。”大家紛紛點頭。聊了一會兒,賈母突然說:“這地兒有點潮,別坐太久,彆著涼了。四妹妹那兒暖和,我們去看看她的畫,說不定過年就能看到了。”眾人笑道:“哪那麼快,明年端午都不一定呢。”賈母誇張地說:“這可不行,她畫個畫兒比建這個園子還費勁啊!”
大家就這麼聊著天,繼續坐在竹椅橋上,大夥兒跟著,逛過了藕香榭,然後鑽進了一條窄窄的夾道。兩邊都是那種橫跨街頭的門樓,裡外頭都鑲著石頭匾呢。而今是從西門進的,這門匾衝外頭刻著“穿雲”倆字,衝裡頭的那面刻著“度月”倆字。
大夥來到堂中,進了朝南的大門,賈母從轎子裡下來,惜春已經等在門口了。穿過遊廊,就是惜春的房間,門簷下掛著“暖香塢”的牌子,幾個僕人早就掀開了猩紅色的氈簾,暖洋洋的空氣撲面而來。大夥兒進了屋,賈母也不急著坐下,直接問惜春:“畫兒畫到哪兒啦?”惜春笑著回答:“天氣太冷,顏料都凍得硬邦邦的,畫出來不好看,我就先收起來了。”賈母一聽,樂了:“我過年就想要了,你可別偷懶,趕緊拿出來繼續畫。”話音還沒落,鳳姐就穿著件紫色絨衣,樂顛顛地跑來了,嘴裡還說著:“奶奶您也不說一聲,就自己跑來了,讓我好找!”
賈母一見她,心裡別提多高興了:“我生怕你凍著,才不讓下人告訴你。你這個小機靈鬼,到底還是找到了我。不過,孝順也不是這麼個孝敬法。”鳳姐笑眯眯地說:“我哪是孝順啊?我是因為到了奶奶那兒,發現靜悄悄的,一問小丫頭們,她們還不肯告訴我您在園子裡。我正納悶呢,突然又來了倆尼姑。我這心裡才亮堂了,肯定是有事來求奶奶。我趕緊一問,果不其然。我就把年例給了她們。現在奶奶的債主都走了,不用躲躲藏藏了。我備好了鮮嫩的野雞,咱們去吃晚飯吧,再晚野雞就該老了。”
她一直說,大家就跟著笑。鳳姐兒也不等賈母開口,直接讓人把轎子抬過來。賈母笑著拉起鳳姐兒的手,又坐回了轎子裡,帶著大家一起說說笑笑地出了夾道東門。四處一看,到處都是雪白的世界,突然發現寶琴穿著那件毛茸茸的皮衣,站在山坡後面等著,後面跟著一個丫鬟,懷裡抱著一瓶紅梅。大家都笑著說:“難怪剛才少了兩個人,原來他們在這裡賞梅花呢!”賈母高興地笑著說:“你們看,雪坡上的寶琴,穿著那件衣服,背後還有梅花,像不像什麼?”大家都笑著說:“就像老太太屋裡掛的那幅仇十洲的《豔雪圖》。”賈母搖頭笑著說:“那畫裡的衣服哪有這件好看,人也沒這麼漂亮。”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寶琴後面又出來一個穿大紅猩猩氈的人。賈母問:“那是哪個女孩兒?”大家都笑著說:“我們都在這裡,那是寶玉。”賈母笑著說:“我這眼睛真是越來越花了。”說著話,他們已經走到跟前,可不是寶玉和寶琴兩個人。寶玉笑著對寶釵、黛玉他們說:“我剛去了櫳翠庵,妙玉竟然給每個人都送了一枝梅花,我已經讓人送過去了。”大家都笑著說:“謝謝你這麼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