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姑娘們在秋爽齋成立海棠詩社 擬定以菊花為題創作詩詞
史湘雲回了家,寶玉他們還是在園子裡玩兒啊,吟詩作對的,就不多說了。再說說賈政,自從元春回家省親後,他當官更認真了,一心想要報答皇上的恩情。皇上也看他人品好,名聲清白,雖然不是科舉出身,但出身書香門第,就特別讓他去當學差,意思也是想選點真正有才華的人。賈政接到聖旨,就選了八月二十號出發。那天他拜別了祖宗和賈母,就上路了。寶玉他們怎麼送行的,還有賈政出差在外的事情,就不一一細說了。
寶玉自從老爹賈政出門後,就成天在園子裡瞎逛悠,光陰似箭,歲月如梭,純粹是虛度時光。這天他覺得特別無聊,就跑到賈母和王夫人那兒混了混,然後又回到園子裡。剛換完衣服,翠墨就進來了,手裡拿著一張花紙片兒,遞給他看。寶玉一看,哎呀,我給忘了,正想去看望三妹妹呢。你來得正好,三妹妹好些了嗎?翠墨說,姑娘好多了,今天都不吃藥了,就是還有點小感冒。
寶玉一聽,趕緊打開花紙片看起來,上面寫著:妹妹探春給二哥的信:昨晚雨過天晴,月色真亮,覺得這美景太難得了,捨不得睡覺,都已經三更了,我還在桐樹下面溜達,結果被風和露水給欺負了,得了點小病。昨天你親自來關心我,還派下人問候,還送了新鮮荔枝和真卿的字畫,這份心意真是太深厚了!今天我在桌子前面發呆,突然想到,古代那些名人,在爭名奪利的圈子裡,還知道弄個小山小水的地兒,到處招攬朋友,一塊兒喝酒聊天,要麼搞個文學沙龍,要麼開個詩歌會,雖然都是一時興起,但往往留下千古美談。我雖然沒什麼才華,但也很喜歡那些石頭泉水的美景,還特別欣賞薛林的詩意。可是,園子裡這麼美,卻沒辦過詩人聚會;那些杏花桃樹下面,也許可以邊喝酒邊吟詩呢。誰說只有男人們才能搞文學社,不讓咱們女孩子也來玩玩?如果你肯賞臉來,我一定準備好迎接你。
寶玉一看,樂得直拍手,笑著說:“咱三妹妹真是太有品味了,我現在就去商量商量。”話音沒落,人已經起步。翠墨緊跟其後。倆人剛到沁芳亭,迎面碰上一個值班的老婆婆,手裡舉個字條兒,一看到寶玉,忙不迭地湊上來說:“芸哥兒問候您呢,在後門那兒等著呢,這個是他讓我給您的。”寶玉接過字條一看,上面寫著:
親愛的爸爸,您老人家萬福金安哦!我想死您了,天天想怎麼孝順您,可就是找不到機會。上次買花的時候,託您的福,認識了不少花匠,還見識了好幾個漂亮園子。突然發現了一種特別罕見的白海棠,費了好大勁兒才弄到兩盆。如果您願意把我當親生兒子看待,就留下這花賞賞吧。因為天氣太熱,怕園裡的姑娘們不方便,我就沒敢打擾。給您寫信問候一下,祝您身體健康。您兒子芸這就跪安了。
寶玉一看,樂了,好奇地問:“他一個人來的啊?還有誰啊?”婆子回道:“還有倆花盆兒呢。”寶玉笑著說:“你出去跟他們說一聲,我知道了,人家還真是細心。那你把那花兒給我送屋裡來吧。”
一邊聊著,一邊拉著翠墨往秋爽齋走,一看寶釵、黛玉、迎春、惜春幾個已經等在那裡了。大家一見他進門,都樂得哈哈大笑:“又來一個啦!”探春咯咯笑著說:“我可不算是那俗人,就是突然心血來潮,寫了幾個帖子試試看,沒想到一下子全都來了。”寶玉也笑著說:“可惜晚啦!早就該弄個詩社了。”黛玉撇撇嘴:“現在也不算晚,也沒啥可惜的;不過你們儘管弄你們的詩社,別把我算進去,我可不敢參與。”迎春笑著調侃:“你都不敢,誰還敢啊?”寶玉拍板說:“這可是正經事兒,大家都積極點,別謙虛來謙虛去的。有什麼想法就直說,咱們一起討論。寶姐姐你也來說說,林妹妹你也發表一下意見。”寶釵白他一眼:“你急什麼!人還沒到齊呢。”話音未落,李紈也到了,進門就笑著說:“真有詩意啊!要搞詩社,我自告奮勇當個壇主。春天的時候,我本來也有這想法,後來想想自己又不會作詩,瞎摻和啥,就給忘了,沒說出來。既然三妹妹有興趣,那我就幫你一起弄起來。”
黛玉說:“咱們既然鐵了心要搞個詩社,那咱們就是詩壇老大了,趕緊把這些‘姐妹叔嫂’的稱呼給換了,才有文藝範兒。”李紈點頭贊同:“沒錯,咱們來點雅號怎麼樣?我已經想好啦,叫‘稻香老農’,這名字夠獨特吧,沒人跟我搶。”探春接話茬兒:“那我就來個‘秋爽居士’吧。”寶玉一聽:“‘居士’‘主人’的,聽著總覺得有點兒囉嗦,不夠簡潔。咱們這兒有梧桐樹、芭蕉葉,用這些來起名兒怎麼樣?”探春眼睛一亮:“對啊,我就喜歡芭蕉,那我就叫‘蕉下客’啦!”大家一聽,都覺得挺有意思。黛玉逗樂了:“趕緊把他抓來,咱們烤肉喝酒去!”眾人一頭霧水,黛玉哈哈笑著說:“莊子不是有‘蕉葉覆鹿’的說法嘛,他自稱‘蕉下客’,不就是一隻鹿嘛?趕緊整點兒鹿肉來!”大家聽了一陣狂笑。
探春假裝生氣:“你這傢伙,又用巧嘴罵人!別急,我給你想了個超棒的外號。”然後對大家說:“娥皇女英的淚水灑在竹子上變成了斑竹,現在黛玉住的是瀟湘館,又愛哭,將來她那竹子肯定也會變成斑竹,我們就叫她‘瀟湘妃子’吧!”大家一聽,紛紛叫好,黛玉害羞地低下了頭。李紈笑著說:“我還給薛寶釵想了個好聽的,也就三個字。”眾人好奇地問是什麼,李紈說:“我想叫她‘蘅蕪君’,你們覺得怎麼樣?”探春立刻贊同:“這個外號好極了!”
寶玉說:“嘿,那我呢?你們也給咱想想啊。”寶釵逗他:“你的外號早有了,‘無事忙’,這三個字來形容你簡直太貼切了!”李紈接茬:“你就繼續用你以前那個‘絛洞花主’吧。”寶玉笑哈哈地說:“那都是小時候的玩笑了,還提它幹嗎?”寶釵又出主意:“我還是給你整個新外號吧,有個挺俗氣的外號,但特別適合你:世上難得到的是富貴,閒散也難得到,這兩樣你都有了,不如就叫做‘富貴閒人’吧。”寶玉謙虛地說:“哪裡哪裡,我哪敢當這個,你們隨便叫叫我就行了。”黛玉不同意:“隨便叫哪能行!你住在怡紅院,叫‘怡紅公子’豈不更好?”大家都說:“這主意不錯。”李紈又問:“那二姑娘、四姑娘呢,你們起個什麼?”迎春說她:“我們倆又不太會作詩,起外號幹嗎?”探春卻覺得:“就算是這樣,起一個也挺好的。”寶釵建議:“她住紫菱洲,就叫她‘菱洲’;四丫頭住在藕香榭,那就叫她‘藕榭’吧。”
李紈說:“就這麼定了最好。不過我年紀最大,你們得聽我的,保證大家都能滿意。咱們七個成立詩社,我和二姑娘、四姑娘不太會作詩,咱們就退出三個人。我們三個就各負責一件事吧。”探春哈哈笑著說:“都有了雅號了,還老是這樣稱呼,雅號不雅號了。以後還得定個罰規,免得出錯。”李紈回道:“先成立詩社,再定罰規。我那兒地方寬敞,就在我那兒聚會,我雖然不作詩,但大家都不嫌棄我俗氣,讓我當個東道主,我也能跟著高雅一把;還要推我當社長。我一個社長不夠,還得請兩位副社長,菱洲和藕榭兩位學問大的人來,一個出題限韻,一個負責記錄監考。咱們三個不作詩也不是死的,如果題目簡單點,我們也偶爾來一首,你們四個可就得受限制了。就這麼定了,要是不聽我的,那我也只能不參與了。”迎春和惜春本來就不喜歡詩詞,又看到薛林她們在那兒,聽李紈這麼一說,正合心意,兩人都說:“就是就是。”探春她們也明白這意思,看迎春惜春倆人都高興,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同意。探春笑著說:“行了行了。只是想想好笑,本來是我提出的主意,結果反而被你們三個管得團團轉。”
寶玉說:“那咱們就去稻香村吧!”李紈埋怨道:“都是你太忙了。今天只是商量一下,等我再召集大家。”寶釵提議:“咱們還得定個固定的聚會日子。”探春說:“如果聚會太頻繁,反而沒意思了。一個月裡,兩次或者三次就好。”寶釵點頭:“一個月兩次足夠了,定了日期,就算颳風下雨也要去。除了這兩天,如果有人心情好,願意多開一次聚會,要麼去他們那兒,要麼一塊兒來,這樣不是更有意思嗎?”大家都說:“這主意不錯!”探春自豪地說:“這主意是我想的,我得先做東道,才對得起我這份熱情。”李紈提議:“既然這樣,明天你就先開個聚會怎麼樣?”探春立刻響應:“不如就今天,現在就開。你來出題,菱洲來限韻,藕榭監場。”迎春建議:“我覺得不必非得一個人出題限韻,咱們抓鬮吧,這樣公平。”
李紈想起:“我剛才來的時候,看到他們抬了兩盆白海棠進來,挺好看的,你們何不就以此為題作詩呢?”迎春疑惑:“還沒賞花呢,就先作詩?”寶釵解釋:“白海棠嘛,不一定非得見了才作詩。古人作詩都是為了寄託情感,如果非得見了才作,現在也就沒那麼多詩了。”迎春點頭:“那我就來限韻。”說著,她走到書架前,隨手抽出一本詩集,翻到一首七言律詩,給大家看,大家都得寫七言律。迎春遮住詩,對一個丫頭說:“你隨便說一個字。”那丫頭就說了個“門”字。迎春笑著說:“就用‘門’字韻,‘十三元’。第一個韻必須是‘門’字。”說著,她又要了韻牌匣子,抽出“十三元”的抽屜,讓那丫頭隨便拿四塊。那丫頭拿了“盆”“魂”“痕”“昏”四塊。寶玉感慨:“‘盆’和‘門’這兩個字不太好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