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她和他的孩子

 幫殷長燼敷上草藥包紮好手臂,我看他也沒有曬太陽的興趣了,就扶著他回紫陽師兄的紫山殿偏殿繼續休息。 

 原以為青陽師兄說師父發話要整治長燼只是嚇唬我罷了,可沒想到師父真狠,說不讓觀裡弟子給長燼好臉色,那些弟子就真敢朝長燼擺譜! 

 山裡天寒,我見長燼床上的被子還是入秋那一床,就囑咐小師侄再抱床厚的過來,免得夜裡凍著他。 

 哪料到我就十分鐘不在,回來的時候長燼床上就多了件看起來很厚,實則裡面塞得全是蘆草的破被子…… 

 要不是我閒的發慌給他收拾床鋪,根本發現不了被子有問題! 

 我氣不打一處來地摟被子要去給他討說法,結果卻聽見幾位比我還年長的師侄窩在正殿牆根後說悄悄話: 

 “得罪誰不好,偏得罪小師叔,這山裡誰不知道小師叔是老師祖的心頭寶,當年小師叔被老師祖抱回來時,小命都快嗝屁了,硬是被老師祖點了九夜的引魂燈才救回來!” 

 “小師叔在老師祖門下養了這麼多年,別的不說,至少算老師祖半個親閨女了吧!那殷首富不識好歹辜負小師叔,老師祖只是讓咱們稍微動動手,給他點苦頭吃,已算對他仁至義盡了好不好,換做別人,估計早就沒命了!” 

 “就是,殷首富是有善心,經常花錢贊助咱們觀裡大小活動,但要讓我們老師祖把寶貝徒弟賠給他,想都別想! 

 這有錢男人啊,一個個都花的很,老師祖考慮的對,現在咱們不幫小師叔撐腰給殷首富長點記性,以後小師叔不曉得要在殷家受多少悶頭氣!” 

 還真是、師父的意思……可這樣幫我欺負殷長燼,又和當初殷長燼放任北善柔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有什麼區別。 

 我知道師父是為我好,我也不能因為這些事真和觀裡師兄師侄們大吵大鬧。 

 猶豫片刻,我扭頭把被子抱回了我自個兒的房間,將自己的那床軟和被子換給了殷長燼。 

 被子鋪在他的硬板床上,我輕聲叮囑他: 

 “山裡夜晚寒氣重,被子太薄會冷。你剛清醒,在觀裡觀察兩日等確定沒大礙了,再讓人接你回去。 

 有什麼需求不要和其他人提,觀裡都是大男人,他們太粗心,你給我發信息,我幫你辦。 

 還有,五陽觀太大,半夜三更千萬不要一個人跑出去瞎溜達,會迷路的,而且山裡子夜會生霧氣,觀裡又靈氣重,容易衝撞到仙家,到時對身體不好。” 

 “晚上你不陪我睡?”他從後摟住我,我鋪床動作一僵,吞了口口水冷漠拒絕:“我覺得我們現在還是分床睡比較好。” 

 他沒心沒肺地往我耳尖吹氣,大手護在我腰腹上,磁性嗓音勾人心魂: 

 “夫人連自己被子都帶來了,還不肯和為夫一起睡?況且,都說好不離婚了,夫妻不就該睡在一間房嗎?” 

 “誰和你說好不離婚了……殷長燼你、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的被子?”我愣住。 

 他環著我腰將我往床邊一擠,我一慌,嚇得腿軟跌坐在床上,他趁機俯身壓下來,握住我的肩膀,垂首吻我的唇。 

 深眸情意綿綿地凝望著我,萬分疼愛的在我唇上深啄兩口。 

 親完,才乖乖陪我坐下來,像個粘人的大寵物似的繼續將頭埋在我肩上,摟著我腰貪婪依偎。 

 “因為夫人的被子,有夫人身上的香氣。” 

 “嗯?我身上,有什麼香氣?” 

 “梔子花的香味。” 

 “是麼。那可能是你之前總在臥室裡放梔子花,香味染在了衣服上。” 

 我不自在地動了動腰身,皺眉想推他,卻又礙於他身上有傷,不敢用太大力氣。“你能不能放開我……” 

 “不放,抱自家老婆有問題麼?”他一貫的愛耍賴,我沉默片刻,心裡還是有個結,遲遲難解:“殷長燼,你真不打算離婚?” 

 他答得果斷:“不打算,我愛的人是梔梔,死也不離婚。” 

 “當初,只要你留下來,後面你做什麼事我都可以原諒你……” 

 大手握住我的手,他後悔道:“不會再有第二回了。” 

 我別過頭:“你好好休息,我去找紫陽師兄。” 

 “找他做什麼,一個只會念福生無量的無趣老頭,你留下來陪為夫,為夫給你暖床。”他抱緊我,不許我跑路。 

 我拿他沒辦法,走又走不掉,只好乖乖留下來陪他。 

 不過,我突然想起許君君之前說的那些事,思慮再三,還是告訴他: 

 “殷長燼,許君君被李月牙分屍,是因為聽見了李月牙與殷志國的秘密,殷志國好像在做違法生意,他在山裡有個基地,裡面關著很多無辜女性。” 

 “我知道。”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平靜些。 

 “你知道……”我擰眉,他拍拍我的手安撫我:“夫人別怕,我會處理。” 

 我擔心道:“那地方磁場很混亂,我都算不出具體情況,我這次回來也是想請教一下紫陽師兄,紫陽師兄肯定能算出來……” 

 “這事,你別多慮,我會辦好。殷立疆與殷志國做的那些傷天害理事,我四年前就已經著手在查了,等時間一到,我會親手把他們送下地獄。” 

 聽他這麼說,我才稍稍心安了幾分,點頭:“嗯。” 

 中午,給長燼送飯的小道士意料之中的又去為難長燼了。 

 我端著剛熬好的湯走到房門口,正要推門,就聽見裡面的小道士鄙夷嘲諷: 

 “我們這裡深山老林的,可不是五星級大酒店,首富先生你將就一下,吃什麼不是吃嘛,能填飽肚子就是好東西,別浪費糧食啊!這折耳根也是我們青陽師叔廢了可大勁採來的呢!” 

 折耳根…… 

 屋裡的男人沒有說話,不多時小道士的腳步聲漸近,我趕忙端著湯往拐角處一躲,等小道士走遠才從拐角後出來。 

 還真是能折騰他,大病初癒的人,怎麼能給吃折耳根呢! 

 我端著湯盅輕輕推門走進去,瞥了眼桌上放著的那盤折耳根與一小碗稀米粥,我深呼一口氣,有點火大。 

 他在窗邊回消息,見我過來,手機直接放在桌子上,眸光溫柔的迎向我:“去哪了?一個小時都不見人影,我還以為你中午不來找我了。” 

 我把湯盅放在桌上,拿小碗給他盛雞湯:“我偷偷去後面把紫陽師兄散養的老母雞抓一隻宰了,給你煲湯,你現在身子骨還虛,得多吃點好的補補。” 

 盛好的雞湯放進他手裡,我面不改色地撒謊: 

 “你應該不吃折耳根吧,這東西我喜歡吃,我早上小籠包吃多了有點積食,就和掌廚師兄說中午吃點清淡的。 

 他們可能以為我倆住在一塊,所以把我要的午飯送到了你這來,我抓雞之前告訴過師兄,你的午飯我來做,不需要廚房送。” 

 “你喜歡吃折耳根?” 

 他看著我的眼神愈發複雜,我理直氣壯點頭: 

 “嗯,瞧不出來吧,我其實什麼都吃,只是之前在你家被劉姨養的嘴挑了。我之前在五陽觀經常吃野菜,我對青陽師兄挖的野菜……情有獨鍾!” 

 個屁! 

 青陽師兄那挖野菜的技術,簡直是鬼斧神工人神共憤! 

 滿山的野菜,他總是能完美避開所有味道稍稍有那麼一丁點好的,一鏟子挖中最難吃的那一個品種。 

 整個五陽觀,連師父都沒有逃過青陽師兄的野菜迫害! 

 很負責任的說,青陽師兄挖的十幾個品種野菜,唯有折耳根、還能入口…… 

 就這一盤醃好的折耳根,還是去年冬天觀裡沒吃完的。 

 餵豬豬都不吃,本著不浪費糧食的原則,這一年來觀裡只要有小道士犯下什麼重錯,紫陽師兄就會停了他的口糧,罰他吃五天折耳根。 

 至於為什麼是五天而不是一個月…… 

 主要是這玩意別說一個月了,吃一個星期都有可能讓人嗝屁! 

 當然這還不是最狠的,遙想去年春天,我師父剛閉關,青陽師兄非勾著我和他一起去什麼半陰半陽的仙山給他媳婦挖人參靈芝,我去了,晚上他帶我在山洞裡烤蘑菇。 

 我問了他一百遍他挖的蘑菇能吃嗎?他回答了我一百零八遍絕對沒毒! 

 然而當夜,菌子中毒的我拿著鏟子,差點幫他把整座山給挖空了。 

 我在前面發瘋幹活,他在後面拎著蛇皮袋撿靈芝仙草…… 

 次日我清醒了,看著自己滿身的淤青不想說話。 

 可他,卻臉不紅耳不赤的扛著一蛇皮袋好東西一本正經和我說,我身上的淤青是我半夜睡覺從山上滾下去摔的。 

 他體恤我摔得挺慘不好乾活,就讓我在山洞裡睡了一整晚,自己出門挖寶貝去了。 

 為表他為人師兄的大度,他願意分我兩棵老人參嚐嚐鮮,還特意囑咐我回觀裡煲雞湯記得叫上他。 

 我當時就挺想告訴他……我是菌子中毒,不是失去意識! 

 我能看見人參靈芝滿地跑,也清楚記得他為了採老靈芝騙我爬樹,結果我摔下來,他沒接住,還被砸到腳疼得嗷嗷叫…… 

 這麼多年來,我就挺搞不懂的,當年到底是誰把青陽師兄這個禍害收進五陽觀的! 

 站在我身邊的殷長燼嗆了聲,略有些懷疑:“你對他、挖的野菜……咳,夫人果然是、天賦異稟。” 

 我不好意思地咳嗽,心虛催促:“你趕緊喝,喝完再想想要不要吃些別的,我給你做。” 

 “嗯。夫人。” 

 “幹嘛?” 

 他拿起湯碗,灌了一口,忽然摟過我的腰,低頭就噙住了我的唇。 

 我驚恐瞪大眼,張嘴想反抗,卻不料一股清香甘甜竟順著他的舌尖,渡進了我口中—— 

 我根本來不及防備,雞湯就咕咚咕咚兩聲,下意識沿喉頭吞入腹…… 

 “你、幹嘛呢!”我頓時臉燙得厲害,推開他,不知所措。 

 他眯了眯含笑的鳳眸,鬆開我的腰,溫和道:“夫人先嚐,夫人的手藝一直很好……以前,我們不也是這樣。只不過這次,換了個方式。” 

 我捂住嘴,羞窘不已:“我、我沒刷牙!” 

 他這才將碗裡雞湯幾口喝完:“我又不嫌棄。” 

 “你、”我語塞,說不過他就要走,但他卻伸手從後抱住我,呼吸沉沉:“老婆,就這樣守著你,便好。只要你還在,我就此生無憾了。” 

 我愣站住,聽著他的話,胸膛內冰冷沉重的那顆心,不覺生出幾絲貪婪依戀…… 

 其實,還是在意他的。 

 我低頭賭氣,失落道:“你憑什麼以為,你每次回頭,我都在。” 

 他哽了哽,呼吸顫顫:“不需要每次,只要這次夫人在,就夠了。以後,換我在夫人身後,等夫人回頭。” 

 “你的話,我還能信嗎?” 

 “我……” 

 不等他話說完,門突然被人從外猛推開,緊接著是紫陽師兄風風火火拎著拂塵闖進來:“師、” 

 目光撞見我,紫陽師兄失態地愣是險些從門檻裡摔出去:“哎呦我的媽,梔梔你在這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