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智取雄奉山(上)
翌日天明,眼瞅著就快到烏仁寺開門的點兒了,卻不料,又有意外之事發生。
只見得,從那城門方向,浩浩蕩蕩行來了一隊兒人馬。
這夥人,那是完全無視那些通宵排隊的百姓,大搖大擺地就領著一頂轎子朝寺門口前進,一路上還吆五喝六、囂張跋扈地驅趕著擋了他們道兒的人群。
百姓們呢,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因為那隊人……都是衙門口兒的衙役。
那麼他們身後那轎子裡的,無疑就是縣太爺了。
“誒?方大人怎麼來了?”
“是啊,神醫來咱們縣這半年,從來也沒見衙門口有人來看過診吶。”
“莫不是……這烏仁寺出啥事兒了吧?”
“咳,能出啥事兒?我看就是縣太爺剛好也生病了唄。”
“那倒也是,雄神醫濟世為懷,他能出啥事兒呢。”
衙役與轎子所過之處,百姓們是議論紛紛,不過誰都沒往“壞處”想,大多人都覺得方大人也不過就是來瞧病的,然後仰仗著縣太爺的身份插了個隊而已。
在那個年頭,達官顯貴仗勢欺人就跟呼吸一樣,老百姓早就見怪不怪了,哪怕人家走在路上看你不順眼抽你一耳光你都沒處說理去,插隊能叫個事兒嗎?
長話短說,這轎子很快就暢行無阻地來到了寺門前。
而見了這陣仗的“和尚”們呢,也是有點兒措手不及——他們也沒聽說方大人要來啊。
不過,數秒後,還是有一人迅速出列,來到了帶頭兒的衙役面前,詢問道:“趙頭兒,這……咋回事兒啊?”
出言詢問的這位,是這個盤踞在烏仁寺中的犯罪團伙的二把手,姓劉名二;從名字就能看出,這位也是窮苦出身,至少不是什麼書香門第。
當然,就算是書香門第,估計劉二的人生軌跡也不會有太大變化……
這個貨呢,屬於那種天生就“奸、懶、饞、猾、壞、貪、佔、俗、虛、賴”的十項全能選手,十幾歲時便誤交損友,一天天的不著家,在外頭打架、耍錢、偷雞摸狗……從小惡開始,一步一步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他的父母和哥哥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每天在地裡幹活兒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了,根本管不了他。
終於,在十八歲那年,劉二成功敗光了家裡本就不多的家當和僅有的一片田地,害得哥哥被追債的活活打死,父母也被逼得上吊。
那天,抹了幾滴並不怎麼走心的眼淚後,劉二便離了家鄉,開始浪跡天涯、到處廝混。
一晃許多年過去,劉二在這些年裡幹過多少壞事,恐怕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不過他的運氣不錯,儘管也進過幾次大牢,但每次都能活著出來。
直到半年前,劉二和他手下的土匪兄弟們傍上了他現在的大哥“雄奉山”,讓他走上了犯罪生涯的高峰。
您別看他現在窩在一個小小的寺院裡冒充和尚,明天,也就是“初九”一過,他立馬便會戴上假髮,往隔壁縣的青樓裡一鑽,七天七夜都不帶出來的。
也不止是他,這個團伙裡的大部分人,都會在“逢九”的間隙放個幾天假,拿著詐來的銀子去鄠縣周邊的幾個縣城花天酒地。
此刻的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今兒就要到頭了……
“什麼咋回事兒?看還不明白嗎?”趙捕頭畢竟是衙門的人,就算他們老爺跟這夥人有勾結,他那身份也是高一等的,所以他對劉二講話的態度並不客氣,“方大人要見你們雄先生,還不開門放行?”
“呃……”劉二聞言,臉上略顯猶豫。
作為一個資深的犯罪分子,他對於這種事情很敏感,他當即就在心中暗道:“這方大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開診’的日子大張旗鼓地登門,怕不是來找事兒的吧?”
“愣著幹嘛?開門啊。”劉二思索出神之際,那趙捕頭已是不耐煩了,故又催促了一聲。
“哦,是是……諸位裡邊兒請……”劉二回過神來,還是得無奈照辦,他終究是不敢直接去頂撞官府的人。
於是,在劉二的示意下,“和尚”們很快就將寺門打開,放那七八名衙役和轎子進去了。
待那幫人進寺之後呢,寺門便又重新關起。
很顯然,不管方大人這次突然前來找雄神醫要聊什麼,反正在他們聊完之前,排了一夜隊的百姓們也只能繼續等著。
而劉二和那幫假和尚,也還得繼續守在寺外,維持人群的秩序。
…………
片刻後,雄奉山屋內。
大約兩分鐘前,這雄老先生就聽見院兒裡有些動靜。
但那動靜不大,他便以為……是“看診”的時間已經到了,劉二陸續把百姓們放進來了。
所以,這會兒雄奉山便拿了拿他那神醫的派頭兒,擺出了一副兩眼微閉、仙風道骨狀,準備“接客”。
誰知,隨即走進屋來的人,竟是方泮。
“嗯?方大人,你怎麼來了?”雄奉山看到方泮,當時就是一愣。
“哼……”方泮冷笑一聲,龍行虎步地便朝那雄奉山行去,邊走邊盯著後者的臉道,“大家那麼熟了,我來找你聊聊不行嗎?”
雄奉山一瞧,心說方泮今天這神情動作怎麼跟平時不太一樣啊?而且他怎麼在我“看診”的日子來了?他平時不都是初一和十五才悄悄來我這兒收錢的嗎?
正所謂“人無常態必有鬼,事出反常必有妖”啊,雄奉山當即急智一開,立刻得到了一個結論——這姓方的,怕不是想來找事……伺機敲我一筆吧?
“方大人。”雄奉山心中有了計較,便定了定神,沉聲道,“咱不是說好的嗎?豪紳的錢盡數歸您,百姓的錢三七分賬……”
“誒~”方泮打斷了雄奉山,搶道,“那時候我可不知道,你這錢那麼好掙呢。”
“大人……您這話……”雄奉山眼珠子轉悠著,似乎已想到了什麼,“是何意啊?”
“呵……”方泮又笑了,“行了,雄先生,別裝蒜了……我都已經查清楚了。”他揹著雙手,在房中來回踱步道,“當初你跟我說,你用的是什麼家傳秘方、以救人為本,只是順便掙點銀子……結果呢,我最近查到,你只是隨便在後山上摘些亂七八糟的草藥、乃至雜草……吃到自己肚裡去,然後把自己的肚子當作爐鼎、施以妖法,再把東西吐出來,和麵粉一起搓成丸子,當‘神藥’賣給老百姓……而且你這藥,除了能讓吃的人感覺飄飄然、加之有些上癮外,根本治不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