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日
七天了。
這是孫亦諧向那“雲海二仙”拜師後的第七天,也是他有生以來過得最痛苦的七天。
七天前,當孫亦諧給趙雲龍端上那碗熱騰騰的炒粉時,他以為,憑自己的廚藝應該能讓對方滿意、甚至是刮目相看。
不料,那老頭兒只嚐了一口,就嫌他做菜太辣,還讓他自己把那碗兒炒粉給吃了。
孫哥有求於人吶,沒辦法,只能照辦。
當然了,當孫哥含淚把那碗辣炒粉吃完後,趙雲龍也的確是答應了收他為徒。
就這樣,孫亦諧正式成了這雲海二仙的弟子,並開始了自己在這“二仙島”上的修煉生涯。
…………
第一天,也就是孫亦諧拜師的當天。
他吃完辣炒粉的時候,也只是上午而已,而他的修行,從這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這天,兩位師父給他佈置的任務是“幹活兒”。
從打掃屋子、洗衣服、做菜這些家務,到跑去附近的水源處挑水回來,再到劈柴生火……反正孫亦諧是把這屋裡屋外能幹的活兒全給幹了。
乾的時候呢,孫亦諧也琢磨:這可能就跟他以前在電視劇裡看過的一些練功橋段差不多,師父們看似是讓你幹雜活兒,其實在這些雜務之中,已包含了硬功、軟功、掌法、腿法等各種武學的基礎,順帶還能磨練人的耐力和心性。
因此,他也就忍了。
晃眼就到了晚上,當已經累得直不起腰的孫亦諧坐到飯桌上,開始吃倆老頭兒的剩飯剩菜時。
那趙師父忽然問道:“小子,今兒這一天忙下來,你有什麼收穫嗎?”
孫亦諧一聽,心說秀智力的機會來了呀,於是他就把自己琢磨的那套東西趟趟趟這麼一說。
趙陳二位師父聽了果然哈哈大笑。
可笑完之後,趙師父卻來了句:“錯了。”
孫亦諧疑道:“哪兒錯了?”
“哪兒都錯了。”趙師父回道,“你也不好好想想,如果幹雜活兒也算是在練武,那麼那些常年以打雜為生的雜役和長工,豈不是個個兒都成武林高手了?”
說罷這句,他看了看孫亦諧,見對方若有所思,便接著言道:“我就直說了吧,‘幹雜活兒也是在練功’這檔子事兒,本就是江湖上最扯淡的幾個共識之一;要我說,那就是以少林為首的諸多黑心門派為了盤剝弟子們的勞力才想出來的招兒……只要他們以‘磨練心性’、‘打基礎’之類的說辭為由,就能名正言順地讓新入門的弟子給他們白乾好幾年的雜活兒,若有那堅持不下來的,他們便用你‘沒耐性、吃不了苦’作藉口,連入門的功夫都不教你,就把你趕走。”
孫亦諧聽罷這句,心裡也在尋思:好像有點道理啊……
那麼這真有道理嗎?
真有。
咱們作為現代人,其實一想就明白了,若只論“練身體、打基礎”的話,那幹雜活兒所能達到的鍛鍊效率顯然是非常低下的。
你真要練心肺功能和耐力,那你跳繩、蹬自行車、游泳唄;你要練臂力,那有引體向上、啞鈴;你要練腿,可以負重深蹲,腿舉……
現代健身房裡基本已經把最高效率地鍛鍊身體各個部位的方式方法都給總結出來了,就這,如果姿勢不當、或者練得過猛,還容易受傷呢。
而在很多武俠世界中,人們還在迷信用什麼挑水、劈柴、掃地之類的活動來實現鍛鍊的目的……這你跟誰說理去?天天這樣搞,整出個腰肌勞損才是正常現象。
“那……”孫亦諧想通了這點之後,便問道,“二位師父今天讓我幹了這麼些雜活兒,究竟是為什麼呢?”
“咱們就是看看你能不能想通自己在白費勁啊。”趙師父接道,“結果呢,你果然是想錯了……”他頓了頓,吃完自己碗裡最後一口,放下碗再道,“……得罰!”
“對對。”陳師父也附和道,“罰他洗碗。”
啪——
孫亦諧當時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蹭一下站起來:“媽個雞的!老子伺候你們一天,結果就來句白費勁?還因為我‘沒發現這是白費勁’要來罰我?”
這人啊,火氣一大,嗓門兒也就跟著大,嗓門兒一大呢,就容易讓人感覺你很有攻擊性,而你一旦讓趙陳二人感覺你有攻擊性呢……你可能就要遭遇一波防衛過度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孫哥這句話的最後兩個字出口之際,他的雙腳已經被趙雲龍從桌下踩住,同一瞬,陳海皇已經一拳轟在了他的肝區上。
孫哥當時就悶哼一身躺地上了,緊跟著,那一拳的衝擊力又層層滲透到了他的胃部,使他的胃裡一陣痙攣,把剛才吃進去的東西又都給翻上來了,順嘴流了一地。
“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知好歹。”趙雲龍說著,也是緩緩站起身來,“咱們今天為你揭破了江湖上這麼重大的一個騙局,好讓你今後能少走些彎路,你卻要發脾氣?”
“就是,你自己躺那兒好好反省反省。”陳海皇也起身說道,“等你反省完了呢,就起來把碗洗了,順便把地擦乾淨,我倆先去歇著了,你收拾完了也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新東西教你呢。”
倆老頭兒各自說完,便各回各房。
而孫亦諧呢,在地上緩了足有兩三分鐘,這才緩過氣來,爬起身抹了抹自己臉上的塵土和嘔吐物。
接著,他坐在那兒,思考良久,終究還是照著那兩位師父說的,擦了地、洗了碗,隨後回自己房間歇著去了……
…………
第二天。
天才矇矇亮,孫亦諧就被人一腳踢在了屁股上。
這一腳的發力可講究,不算重,也不疼,但卻足以把孫亦諧整個人從床上踢得翻飛而起,在半空自轉個七百二十度,然後bia唧一聲摔到地上。
當然了,如果只是摔在平地上,那對孫亦諧來說也不算什麼,畢竟他也是身懷上乘內功的習武之人,莫說是從床上被踹下來,哪怕是從三四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也死不了。
然……踹他的陳師父,可不是直接就來踹他的,而是事先在地上放了一堆形狀和大小各異的雜物才踹的。
像什麼葫蘆、木勺、砧板、筷筒、臉盆兒、搓衣板兒……反正是一堆壓不壞或者說壓壞了也無所謂的物件。
孫亦諧摔上去的時候呢,因為人是橫著的,受力比較分散,所以也不至於受什麼傷,但疼是肯定的……這就跟你不穿鞋踩到那種鋪滿鵝卵石的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意思差不多。
“啊——”
由於孫亦諧是在熟睡之中被突然踹醒,毫無防備,所以就算他的身體在半空時本能地一個激靈、稍稍繃緊了肌肉,他摔在那堆雜物上時還是疼得要命,不禁大叫出聲。
“你幹什麼!殺人啊?”孫哥緊接著吼出的這句話,與其說是起床氣,不如說是驚恐大於憤怒的嘶吼。
“哎~亦諧啊,你也太鬆懈了。”而陳師父則是站在他床上,若無其事地望著他,並抬手指了指地面,淡定言道,“如果這下面是刀,你已經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