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懲罰
相府之中,還未曾有人敢這般違拗唐郢。也就是唐懿還是相府唯一的大姑娘,且當眾攆人徒惹笑料,若不然,唐郢早就容不下他們了。
因為唐郢事先有交代,相府的人對唐懿一家態度大變,晚上鋪床、燒水,都是瑩秋跟忍冬親自去的。兩個丫鬟對相府也很有意見,大姑奶奶回孃家不殷切些就罷了,反而這樣擺臉色,是什麼道理?
最後反而是唐懿過來寬慰她們:“意料之中的事了,沒什麼好失落的。只等外頭的事敲定,這相府咱們不住也罷。”
她知道父親在等著她先低頭,可是唐懿不會如了他的意。嫁去賀延家的十來年是她人生最無望的時光,她原本肆意灑脫的人生,愣是因為錯嫁荒廢了去,連性情都變了許多。如今好不容易和離,唐懿如何肯聽父親的意思再去聯姻?她只恨自己不夠強大,不夠有權勢,否則,何必守在孃家受人冷眼?
晚間,宋允知跟他爹睡在一塊兒,聽他爹腹誹相府寒磣,都不給他們好被褥,弄得人睡在上面還磨得慌,渾身都不舒服。
系統又開始評價:“你爹真是個豌豆王子。”
宋允知問什麼是豌豆王子,系統就把豌豆公主的故事告訴了他。明明是笑話宋瑜矯情,結果宋允知聽來卻很得意——他爹命真好,真有福氣!可不是誰都有這種被富養的命的。而且,他們都落魄到這個地步了還有夫人帶著他們翻身,福氣加倍!
宋允知抱著他爹,想要蹭一蹭好運道。
系統看他還挺樂呵,對他的腦回路表示服氣。
一院之隔,宋老夫人也在埋怨唐郢。不過她老人家知道丈夫什麼性子,並不敢抱怨得太過,連話都不敢說太重,免得他一發怒真將那家子給攆出去。
唐郢聽完根本不為所動,他覺得自己已經夠寬宏大量了,若是兩個兒子敢這般胡鬧丟了他的臉,他早就打斷他們的腿扔出去了,豈會容忍他們繼續住在府裡?他甚至道:“你若是得空多去勸勸她。我給她挑的人夫婿不僅家世顯赫,才能也出眾,總比這個家產敗光一無是處的宋瑜強。虧得她活了這麼大,孰輕孰重都分不清,真是白養了她一場。”
宋老夫人聞言心中憋悶,丈夫選的人是不多,就是比女兒大了十歲且模樣也一般,可宋老夫人一輩子聽從丈夫的話聽慣了,不好反駁。
過了一會兒,唐郢又改口:“罷了,先不要去管她,且讓她冷靜三五日,誰也不許搭理他們,讓老大跟老二媳婦也不許去,由著他們自生自滅。”
等吃了教訓,才知道悔過。
翌日,相府待唐懿一家人又冷淡了許多。賀延庭早上鬧脾氣不吃那粗糙的窩窩頭,跑去他外祖母那邊尋求安慰,結果不僅人沒見到,還捱了一通冷嘲熱諷。
賀延庭心都涼了半截,回程的時候拼命忍著才沒掉下眼淚。
父親在監獄裡關著,母親有了新丈夫,現在連外祖母都不要他了。賀延庭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的孤兒,彷徨又無助。他任由自己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甚至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如果他現在死了,母親跟外祖母他們會不會追悔莫及?
賀延庭順著自己現在就死掉的設想一路往下延申,暢想母親跟外祖母是如何在他的屍體面前痛哭流涕、互相指責。他心中有種報復的快感,但同時心裡又像是堵著一塊大石頭一樣,越想越難受,最後成功把自己給虐哭了。
他真慘……
回到住處之後,賀延庭眼睛還有點猩紅。他決定不搭理任何有一個人,冷漠驕傲地獨自承受。結果剛進院便發現母親出門了,忍冬告訴他,母親今日約見了禮部尚書的夫人,估摸今兒傍晚才能回來。
賀延庭哼了一聲,略顯失望,但是又強迫自己不去在意,一腳跨進大門。
裡頭的小屁孩跟他爹還在戲耍玩鬧。這麼大點地方,難得那小屁孩也玩得開,正拿著木箭射樹幹上的牌子。他一射中,宋瑜便很給面子地鼓掌。
賀延庭失神地看著這一幕,印象中,他跟自己父親從未有過如此融洽的時光。他本該狠狠鄙視這對父子的,可看到他們感情這般好,賀延庭一時也分不清究竟是權勢重要,還是親情重要了。他一直覺得前者更重要,但其實,後者他從未擁有過。
見賀延庭回來,宋瑜出於禮貌立馬邀請對方一起玩:“雖只是胡鬧,但也別有趣味,玩多了只當練習箭術,庭哥兒要不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