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陸蘭庭(第2頁)

    “那就麻煩你了。”

    “怎麼會?您好好休息最重要。”

    安娜給她做完基礎檢查,又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才告辭,門關上的剎那,陳望月盯著鎮痛泵導管裡緩慢攀升的藥液,突然冷笑出聲。

    改變一個人的立場,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簡單。

    多像一場過家家遊戲,她握著辛檀的玩具印章,就能扭轉一位醫生的人生軌跡。

    她想起遊輪上綁匪癲狂的獨眼。

    那個男人至死都不明白,真正的暴力不是子彈,而是此刻正在靜脈流淌的、能讓人自願戴上鐐銬的甜蜜謊言。

    就像安娜,明明看穿她在利用辛檀的影響力,卻還是甘願修改數據記錄——因為九年沒挪動的職級,終於有了鬆動的可能。

    陳望月只是用一句輕飄飄的許諾,就成為了她的上帝。

    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就是權力。

    像數學建模課上寧野老師演示的流體力學模型——權力是不可壓縮的粘性流體,會自然流向壓力最低處。

    也許權力運作的本質與數學建模無異——將混沌的人性拆解成可控參數,在偏導數與積分符號之間尋找最優解。

    她曾篤信數學是超脫世俗的巴別塔,此刻終於看清每個公式都寄生在權力的毛細血管裡。

    她總是用善良與同理心裝點門面,不吝於向任何人伸出援手,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像解偏微分方程那樣置身事外,卻忘了在辛家的勢力場裡,連變量都帶著血統的初始值。

    或許她早已是博弈論中的納什均衡點。

    從陳望月的爺爺奶奶將她賣給辛重雲開始,她就不可能再做局外人,那些清高的逃避不過是幼稚的遞歸函數,而現實世界從不接受無限循環的逃避算法。

    逃避權力的唯一下場,是當她被反抗權力者攻擊時毫無自保之力。

    她永遠不要再搖尾乞憐,求別人施捨一條生路,就算是去偷,去搶,去殺人,她也要把權力死死攥在手裡。

    咬碎舌下的維生素片,口腔炸開的酸澀裡,陳望月突然期待起明天的復健,開始期待與辛檀的見面。

    辛家繼承人的偏愛是條鑲著鑽石的鎖鏈,從前她掙扎想要逃離,如今卻主動把鎖鏈纏在手腕上,就算他想要收回也絕無可能。

    —

    這天,復健室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

    陳望月抓著平行槓,耳邊傳來安娜喜悅的聲音,她被陳望月指派過來陪同復健。

    “今天堅持的時間又多了一分鐘,您恢復的速度真是個奇蹟。”

    陳望月沒有說話,她住進復健中心已經滿一個月了,儘管距離恢復獨立行走能力還有一段距離,但她能明顯感覺到她的身體控制力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強。

    夜色爬上步態訓練室的落地窗時,陳望月正對著鏡子調整助行器高度。反光裡突然多出一道陰影,她數到第七步才轉身——護工打扮的男人斜倚在門框上,胸牌倒掛著,袖口露出半截腕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