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辛檀(第2頁)
從小到大,辛檀沒有輸過任何一場比賽,成績門門都是a+,永遠做同齡人裡那個被用來憧憬和比對的標杆,人人都以為他是順風順水的命運寵兒,可他知道無能為力是怎樣一種滋味,在親口聽到她向辛重雲討要成功追到自己的獎勵之後。
他像一息尚存的逃兵,一個人飛去了歌諾。
上課,打球,聽講座,完成小組作業,聆聽家族辦公室的彙報,用繁忙的日程表去對抗戒斷反應。
他平穩地,毫無破綻地度過每一個白天,又在黑夜裡陷入失眠,反芻她的每個笑容。
他請來心理醫生,遵從醫囑,每天定時定量服藥,做足夠多的戶外運動,參加足夠多的社交聚會,這給了外界某種錯誤的信號,消息傳回國內,好幾位世叔明裡暗裡為他介紹合適的小姐,暗示可以從中挑選未來的聯姻對象,他一一打發掉,獨自與那些思念的情緒對抗,終於也取得一點點效果,不依靠安眠藥也能進入夢鄉。
他以為在這場對抗賽中,他大獲全勝。
直到某天,一個同學指著平板上的體育新聞對他說,你們卡納第一位花樣滑冰世界冠軍,和你一個學校的,你認識嗎?
他看過去,只一眼,就叫他知道什麼是逃無可逃。
忘卻陳望月的種種努力,像西西弗斯的巨石,在到達山頂時滾落歸零,他小心翼翼迴避與她有關的一切,可只是一個與蔣願擁抱的剪影,就叫他潰不成軍。
連續一個禮拜,安眠藥也失效的夜晚之後,他坐飛機回國。
他想要再見她一面。
他在某個商超的生活用品區,隔著一排排的貨架,看她和蔣願說說笑笑,把一大堆她們平時嚴格控制攝入量的零食扔進購物車,很多次她似有所覺,朝他的方向投來視線,他像個做賊心虛的小偷,藉著滿架沐浴露和洗髮水藏匿行蹤。
結賬的隊伍排得很長,她和蔣願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不知說到什麼事惹到蔣願不爽,蔣願氣得擰她的臉,她彎下腰表情誇張地跟大小姐討饒,潤澤的嘴唇翹起來,笑容可愛到他幾乎想要拔動雙腿,走過去親吻她。
但他只是站在那裡。
她和蔣願要去看電影,放映設備臨時出了問題,延遲半個小時,她們就坐在商場門口的沙發分享一份龍眼冰。
辛檀聽凌寒抱怨過蔣願有潔癖,但蔣願在要求陳望月喂她。
他買了她們同一場的電影票,很冷門的一部重映的老電影,小小的影廳,整場只有三個觀眾,她們挑了第一排的位置,而辛檀坐在最後一排,看陳望月抱著巨大的玩偶,明明比蔣願高出半個頭,卻躺在蔣願的肩頭,在涼到打哆嗦的冷氣裡打瞌睡。
電影結束時,她們站起來,影子被投影在幕布上,辛檀看見蔣願向前伸出手,又收回,握拳放到胸口。
像是想要抓住陳望月的影子,存進心裡。
而陳望月也有樣學樣,跟她交換那一縷影子,她們的手交疊在一起,然後抵住腦袋狂笑,五十步笑百步地批判對方幼稚。
假花做得再真,在真花面前都無所遁形。
他終於確定,她對他的每一個笑容都不是出自真心。
再高潔的品性都不能避免他在這一刻對蔣願生出恨不得取而代之的妒忌,何況他只是一介凡人。
他回到歌諾,繼續他的交換之旅。
又是幾個月後,辛檀在某個清晨醒來,發現時間倒流到了陳望月來到辛家之前。
他和凌寒共同入選的夏校項目為學生安排了海濱酒店,辛檀躺在套房的床上,凌寒拎著衝浪板過來找他,說自己訂了一艘遊艇,興致勃勃地準備拉他出海。
辛重雲就在此時打來電話,徵詢繼子的意見。
他問辛檀,介不介意家裡多個女孩。
辛檀握著手機的掌心發燙,記不清說了什麼,但給出來的答案應該是隨便。
敲門聲打斷了回憶,辛檀的視線離開黑白琴鍵。
進琴房的是新上任的管家,外祖父留給他的老人。
管家低眉順眼,神色恭敬,說出來的話卻不如他的態度讓人舒服,“少爺,我們請了幾次,小姐都說要一個人待著,她不願意過來,我們也不好硬闖,您看是不是要我派幾個人把她帶來見您?”
她當然不願意來,她不敢,她又不笨,心眼多到像篩子,一定猜出來他今晚當眾親吻她是發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