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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曉盼一下噤了聲,要是普通學生,這話說了就說了,但他們的爺爺是現任聯邦大法官,顧家在卡納政壇一向保持中立,她確實多嘴了。
她深呼了一口氣,拙劣地轉移話題,“天空也在瑞斯塔德嗎?他去歌諾念初中之後我就沒見過他了,他小時候我還抱過呢!”
“你抱的是他表弟吧,江天空就比你小一歲,你抱得動就有鬼了。”顧生輝笑她,“顧曉盼,你金魚啊,記性這麼差。”
顧曉盼在桌底下伸出腳,毫不留情踩在他的寶貝球鞋上,“就記不住怎麼了,你不是替我記得好好的嗎?肯定是你小時候天天搶我吃的,害我營養不好。”
“是啊,就搶了你一次,唸了我十年,長不高也怪我,腦子不好也怪我,顧曉盼,你記仇的時候記性特別好。”
陳望月抬眼看了一眼顧生輝。
雖然他一貫愛和顧曉盼小學生鬥嘴,但今天話格外多,一直在掀顧曉盼的底,賀謙臨一句話都插不上,只要他一有接話的苗頭,就馬上被顧生輝岔開。
他今天的舉止表現,實在不符合他們這種家庭的教養,除非他不滿意這個妹夫,否則怎麼都該看在顧曉盼的份上做做表面功夫。
也虧賀謙臨脾氣夠好,遞出去的話幾次三番被刻意忽略,也不見他流露出難看臉色,他眼睛始終追隨在顧曉盼身上,看著她或是笑,或是跟顧生輝吹鬍子瞪眼,他便也跟著彎了唇角。
眼睛裡的喜歡,像積了一晚雨水的荷葉,滿到快要溢出來。
站在朋友的立場,陳望月覺得賀謙臨這樣沉穩溫和的性格很適合顧曉盼,青梅竹馬,情好甚篤,她想不到顧生輝有什麼理由抗拒妹妹的婚事。
不過這也不是她該管的事情,她打開電腦,調出馮郡發來的文檔。
第一名,周清彥,1780分。
第二名,許幸棠,1740分。
第五名,常思雨,1720分。
第七名,辛檀,1690分。
第十四名,蔣願,1670分。
她目光平滑地從一堆熟悉名字,滑到第一頁的底部,停留在第三十名邊上的陳望月三個字。
滿分1800分,她拿了1630分。
當時考完後她自己預估是1680分左右。
她起身,說,“曉盼,我去下衛生間。”
流水淌過掌紋,又順著指縫流失殆盡,陳望月烘乾手,反覆呼吸回憶。
當然有無數理由可以為自己豁免,她並不是不用功,只是基礎先天就落後,她在努力地彌補,而且第三十名也在年級前20%之列,無論如何不能說是差生。她的數學一分未扣,她是金老師最欣賞的學生之一,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她做得很好,她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她未來可以做得更好。
可是以前的陳望月,什麼時候需要為自己考得不好找理由?
她看著鏡子裡的人,一成不變的完美妝容,手腕上的珠寶,以及昂貴布料包裹著的身體。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快要認不出自己。
陳望月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她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愛,她浸泡在尋常人奮鬥一輩子都無法觸碰萬一的物質裡,她遊刃有餘地周旋著,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除去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插曲,她在瑞斯塔德的這一個月太順利了,想做的事幾乎都做成了,想要討好的人都靠近了,接近權力與財富給予她一種錯覺,彷彿她真正擁有,彷彿她已是上流。
但辛重雲仍然隨時可以收回對她的寵愛,為她著迷的辛檀也許很快會在某天厭倦,修彥根本給不了她任何支持,至於謝之遙,他連自己的祖國都回不去。
她在這些人和事上花費的精力,足夠讓她再縮短几十分與周清彥的差距。
有些事情還是要做的,辛重雲的話還是要聽,辛檀也必須緊緊攥在手裡,謝之遙還可以教她很多,只是在這些事情之外,她要分出更多時間去經營她的學業。
不然她在辛檀面前放下的要做數學家的話,就真的成了笑話了。
陳望月揉了揉太陽穴,確認自己臉上沒有留下可疑痕跡,才推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