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蔣願(第2頁)
剛認識時蔣家還遠沒有現在的聲勢,靠著倒賣電子零件起家的不起眼掮客,到了蔣願父親這一代,憑藉運氣和投資眼光,短短二十年內身家翻了幾十倍,一躍成為卡納赫赫有名的房地產巨頭,在瑞斯塔德置下家業,搬進了凌家隔壁那棟別墅。
蔣願也不是從一開始就受盡追捧的。
凌家所在的別墅區,很多年沒有過新的鄰居,這是因為瑞斯塔德很多年沒有出過新貴,階級躍遷的通道如此狹窄,而蔣家硬生生鑽出了一條路,也自然而然,會被側目而視。
論財富,蔣家能與凌家並駕齊驅,但由於缺乏底蘊積累,也沒有政治方面的人脈,宴會時總被安排到邊緣席位,圈子裡茶餘飯後提起蔣家,往往也帶著對暴發戶的偏見與不屑。
一直到幾年後,蔣氏殺入芯片行業,併購整合數家半導體設備製造公司,先後造出了第一臺完全由卡納國內自主研發的duv和euv光刻機,受到王室接見和嘉獎,蔣家才徹底為上城區的老牌世家所接納。
而在那之前,蔣願作為蔣家的獨女,在圈子活得像邊緣人。
孩子們就像大人們的一面鏡子,大人們的輕蔑投射在他們身上,就演變成對蔣願的隱性排擠和孤立。
孩童們並不總如子供向動畫中天真爛漫,或者說,這群上城區的孩子們,還未掌握成人世界的規則,不能夠很好地偽裝內心的刻薄,物質上又應有盡有,要求極少有不被家中滿足的時刻,絕大多數都養成驕縱脾性,展示出來的惡意便更加純粹。
最惡劣的一次,他們邀請蔣願來生日派對,卻把她關進後廚的冷庫裡,如果不是凌寒覺出不對去尋找,她幾乎要凍僵成一枚人形冰棒。
嚴重凍傷伴隨高燒,她被送進重症監護室。
把冷庫反鎖只需要幾秒鐘,蔣願的心理治療卻花費了漫長的數年,她不開口說話,不走出房門,每天機械性地進食,維持基本的生命體徵,臥室裡遮光窗簾永遠拉得緊緊實實,不透進一絲光線。
除了父母和凌寒,她誰也不願意見。
後來蔣願開始練習滑冰,就是為了克服對寒冷的恐懼。
凌寒始終陪在她的身邊,他想過很多辦法幫蔣願,凌家的小少爺性格好人緣佳,跟哪邊都說得上話,如果有他做敲門磚,再加上蔣家的日益強大,蔣願想要重新融入圈子不難。
但這女孩長大後遠比凌寒想象中睚眥必報,誰說過她壞話,誰瞧不起她的爸爸,誰和欺負過她的人走得近,樁樁件件記得清清楚楚,並且隨時準備回擊。
她來到瑞斯塔德後受過最好的淑女教育,她的儀態是公認上城區名媛中的最佳,跟王室公主比也絲毫不輸,但這些優雅的表象無法讓她對任何人假以辭色,她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和評價,也不在乎這些人背後代表著怎樣古老頑固的家族勢力,不止一次讓想要靠近她的少爺或者小姐顏面掃地,拒絕任何人遞來的橄欖枝,除非這些人甘願擔任她提包的跟班,臣服在她裙下。
她的風評一天差似一天,但她的氣勢卻隨著蔣家的崛起,一天勝過一天,出落得越來越美麗,也越來越強大,像打磨過的珍珠,綻放出令人炫目的光華,足夠刺瞎弱者的眼睛。
她拿光同年齡段所有花樣滑冰比賽的金牌,破了很多項世界紀錄,冰迷和崇拜者遍佈全球各地,就像一隻違背了劇本和導演意志的黑天鵝,她一出場就勢必要把其他的白天鵝都襯成塑料標本。
現在,輪到蔣願孤立整個上城區。
凌寒注視著盛怒之中的蔣大小姐,她變了這麼多,不再是從前初學滑冰,摔出一身青紫,偎在他懷裡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的小女孩。
可那雙火焰般的眼睛,一如從前明亮倔強。
他很早就認識她,保護她,他們也有過親密無間的時光,他們在蔣家的那間閣樓上偷嚐禁果,探索彼此的身體,肉與汗相楔,他對很多女孩有過好感,但只對她說過我愛你。
她的父親問過他,願不願意跟他的女兒訂婚,那時他是怎麼回答來著,好像是點頭了,可惜沒過幾天,她就跟他分手了。
過早意識到喜歡,會喪失人生之初純粹的樂趣,可是太晚意識到心意,也會讓人做下不可挽回的決定。
他後悔了,後悔和她分手,後悔就這麼放開她。
他看著她的嘴唇,好想吻她,可是現在吻她,大概只會換來比分手時更用力的一個巴掌。
他輕笑了一聲,整了整被扯得發皺的衣領,斜靠在牆邊,語氣依舊懶漫,“我也很希望這是我為你準備的驚喜,不過,小願,你這次真的錯怪我了。”
蔣願嗤笑,“除了你,還有誰能叫動辛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