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第 47 章 冰山高處萬里銀(2)(第2頁)

 蘭山君聞言,從擁有一個書房裡歡喜裡回神,將手裡拿的書放在書架上,道:“鬱清梧,你高,先幫我把刀掛上來再走吧?”

 未曾想到個子高竟然也能得到賞識,鬱清梧連忙過去拿刀。

 刀有三把。她家先生給的戒刀,壽老夫人給的蜀刀,他給的雲州刀。

 他歡喜問,“掛在哪裡?”

 蘭山君:“柱子上。”

 鬱清梧掛了上去,一轉身,便見山君已經從書架邊過來了,她站在他的身邊,抬頭看那三把刀露出歡喜的笑。

 鬱清梧就跟著笑了起來,“你笑什麼呢?”

 蘭山君便看看他,再看看刀,感喟道:“抬頭見喜,怎能不笑呢?”

 鬱清梧一雙眸子清亮起來,直到出門的時候還兩眼彎彎。

 錢媽媽扛著鋤頭從前頭過瞧見了,嘖嘖稱奇,“看看這不值錢的模樣,定然又被一句話哄住了。”

 她老人家眼睛最利,早看出他和山君昨天晚上的不對勁。但孩子們不說,她就當自己是個睜眼瞎。

 不聾不瞎不啞巴,可當不好一個好家翁。

 錢媽媽搖搖頭,繼續扛著鋤頭回去。

 她和趙媽媽等人也有自己的院子。錢媽媽的院子裡頭本還有假山,卻被她統統扔去了趙秦兩位媽媽的院子裡——她只想種地。

 菜地當然是越多越好。假山能吃嗎?不能。

 不能吃的都可以挪出去。一旦被關,被圍,菜地是最後的希望。

 趙媽媽本想跟著一塊種地的,卻被蘭山君攔住了,道:“你不是喜歡牡丹麼?便種牡丹吧。”

 趙媽媽歡喜的哎了一聲。她本也是想捧著錢媽媽。

 但她還是去幫著錢媽媽種菜,道:“咱們家夫人良善得很,在嫁過來之前,還問我們要不要放出去呢。”

 但她們誰也不願意走。

 走能走到哪裡去呢?

 趙媽媽和秦媽媽是家生子,一輩子都在鎮國公府,春夏秋冬四個雖然是買來的,但從小就被買了,早忘記了自家在哪裡。

 主家好,眼看著就是大好的日子,傻了才會求著出去。

 何況秦媽媽算盤好,不苟言笑,是做掌櫃的料子,姑娘就讓她出去管賬了,榮光得很。

 她跟錢媽媽道:“我家那口子管著馬房,如今跟著主家一塊出門,外頭人也高看他一眼。?()_[(.)]????????()?()”

 趙媽媽主動說這些,錢媽媽就好奇的打聽起鎮國公府的事情,“這次咱們兩府成婚,也沒瞧見鎮國公和老鎮國公——他們真不關心世俗啦?()?()”

 趙媽媽點頭,“真不關心。()?()”

 反正這麼多年了,也沒見回來幾次。

 她想了想,還是低聲道:“外頭都說他們是為著戰死的戰士們祈福的,我倒是覺得他們是害怕冤魂纏上,去求三清保命了。反正我瞧著老夫人剛開始慌亂得很,天天在屋子裡磕頭呢,求佛祖保佑,不要來索命。()?()”

 錢媽媽挖地的手一頓,而後點頭:“我也這麼想——那麼多兵啊,打兩個蜀州也行了,他們卻將人都戰死,聽聞連屍體都埋在了坑裡,一個都沒有帶回來過。”

 當年群臣激憤,勢要他們砍頭,但皇帝卻還是保住了他們。

 錢媽媽:“這種人,陛下怎麼就留著呢?”

 趙媽媽可不懂這些,她道:“哎,所以他們就一直躲著。這才說不關心世俗。”

 賣了老主家幾句話,趙媽媽跟錢媽媽的關係便顯而易見的更親近了。兩人商量著是在前頭種豆角還是後頭種。等中午吃飯的時候,又一起罵老夫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趙媽媽:“就那麼壓著我們姑娘……壓著夫人要跪下去,幸而夫人腰背直挺挺,否則要受欺負的。”

 錢媽媽聽得一筷子下去戳中一截玉米,玉米梗戳穿一個洞被她提起來啃:“這個老孃們!別犯我手裡!”

 趙媽媽從王奎掉糞坑的時候就佩服起錢媽媽的。奴婢做到錢媽媽這個份上,簡直是光宗耀祖。她眉開眼笑,一味的奉承,“我還有的跟您學呢。”

 往後都是一家人了,錢媽媽很是大方,“你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我。”

 但鬱清梧卻最先向趙媽媽取經。

 他問,“是每晚都要點燈嗎?”

 趙媽媽斟酌,“是。”

 鬱清梧:“是來洛陽之後才有的,還是一來洛陽就有的。”

 這裡面的時間就有的說道了。

 趙媽媽不敢說謊,再次斟酌了一會,道:“是第一日來洛陽就點的燈。”

 鬱清梧:“夜夜噩夢?”

 趙媽媽連忙道:“現在好多了,之前是夜夜都噩夢的。”

 鬱清梧:“此事萬不可說出去。”

 趙媽媽趕緊點了點頭,“不敢說的。”

 等她出去之後,鬱清梧寫著山君與年歲不符的紙上,又添了一個字。

 燈。

 為什麼是燈呢?

 他自然而然想起了點天光三個字。

 這是山君之前問的。

 他坐在椅子上沉思,揣測來,揣測去,都不敢直接打開窗戶問她點天光三個字……她可曾碰見過。

 不然,怎麼會有這般的反應?

 但仔細想想,推敲來推敲去,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在洛陽的每一日他都曾知曉,她在洛陽也是有跡可循,不應該遭受這般的事情。

 那是其他人?

 最可能的就是段伯顏。

 但段伯顏……也不曾應該有。

 他的一生也是有跡可循的。

 鬱清梧皺眉,怎麼解也解不開這個謎。他提筆,在紙上寫下點天光,齊王,段伯顏三個名字。

 而後頓了頓,又將宋知味加了上去。

 山君恨宋知味。這也是他不太能理解的事情。

 從正午到黃昏,他一直坐在椅子上思慮此事,卻還是沒有謎底。他嘆氣,起身開窗,正好瞧見對面的山君靠著窗坐,手裡端著一個瓷碗在給底下的胖魚撒魚食吃。

 瞧見他開窗,她笑起來,道了一句:“你收拾完了?()?()”

 鬱清梧:“收拾好了。()?()”

 她就笑著道:“不是聽得見嗎?()?()”

 鬱清梧做出空耳狀逗她:“什麼??()?[(.)]→?*?*??()?()”

 蘭山君笑得越發歡快。

 鬱清梧便想,無論從前她發生過什麼,無論她從前是因著什麼害怕黑暗,他都可以用一生去癒合

 他這一生,除了要匡扶天下,似乎又多了一件讓他歡喜至極的事情。

 總有一日,山君不用在黑夜裡點燈,也不用再做噩夢。

 他喊了一聲,“山君。”

 蘭山君:“嗯?”

 鬱清梧:“我這裡有博戲。”

 蘭山君好奇,“什麼博戲?”

 鬱清梧:“升官圖,骨牌,葉子戲,彈棋,我都有。”

 他問:“你要不要玩?”

 蘭山君今日心情好,莞爾道:“也行。”

 鬱清梧就帶著東西過去了。

 他出門繞去後門上拱橋,踩著拱橋行至橋尾,彎腰進了屋。

 蘭山君正在收拾書案,鬱清梧瞧了一眼,似乎是一本札記。

 他好奇問,“你也喜歡寫札記?”

 蘭山君點頭,“喜歡。”

 鬱清梧放下東西,“好巧,我也喜歡。”

 他說,“我從六歲就開始寫了。”

 其實很少有人喜歡寫札記。他問,“你怎麼會喜歡呢?”